送林鳳二人過了河以後,那擺渡者放了好一群鵝出來,任鵝群撲騰在水麵嬉戲,這番景象,自然令阡和吟兒喜愛不已。上岸之後,見那林間小徑也是鵝卵石鋪成,踏上去甚是舒服,路旁野花瘋了似地竄長著,顏色已令人眼花繚亂。
“木芙蓉,這裡也有木芙蓉。”吟兒喜不自禁,笑靨明晰。
阡無暇賞花,專注察看著周圍環境,近處有啄木鳥停歇梢頭,空中還時不時飛出其它幾種不知名的鳥兒,並不懼人,飛得很低,連它們的體溫甚至都可以感覺得到。“孫家這裡的景象,與我原先看過的美景都不一樣,竟覺得隱遁之意,勝過先前任何一處。對了,吟兒你可知道嗎?孫思雨和孫寄嘯,原先不是一家的。”
吟兒一怔:“不是親生姐弟?”
“嗯,孫思雨的確是孫家的大小姐,但孫寄嘯隻是個姓孫的孤兒,隻因為孫家家業需由男子繼承,買來的一個男孩罷了。”阡說。
“原來也是個棄嬰?”吟兒眼一紅,同是天涯淪落人。
“不算是棄嬰。孫思雨說,孫寄嘯買來時已有六歲,雖然不記得身份來曆,印象裡卻有當時和他在一起的許多人的姓名,隨身也帶著不少證據。從孫思雨語氣裡,聽得出孫寄嘯先前待過的地方是個大家族。”
“咦?竟背著我與孫思雨交流了這麼多?”吟兒一笑。
“楚將軍也恢複了不少,估摸著今天回去她就可以醒了。”阡找打地說。
“不理你了!”吟兒佯怒,笑著走到一片空地上,看四周圍停集著不少鷺鳥,上前去抱起一隻便親近,卻聽一人喝道:“不準抱!”
吟兒一驚趕緊鬆手,由遠及近一個黑衣少年,熟悉得很,不是孫寄嘯又是哪個。這腔調,這態度,跟十多天前她勸降時遇見的孫寄嘯一模一樣。
“林阡,鳳簫吟,你二人難道不知這是我孫家禁地?竟敢刻意侵犯,可知後果嚴重?!”孫寄嘯怒道。
“林阡今日來此,正是為了尋你。這幾日孫當家你行蹤飄忽,我也不得不冒險一試。”阡處變不驚,當即回應。
“什麼?你是來找我的?”孫寄嘯一怔。
“自你二當家降後,川東戰事理當告一段落。我知你即便不為你孫家劍法的前途打算,也一定希望眼前身後這些景象得以保留完全,所以極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原因,致使你時至今日還不退出戰局?”阡說的同時,已不像吟兒勸降時的軟硬兼施,而是一切操之在我的氣魄,“個中緣由,若是不能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那林阡隻有親自前來聽你說。”
“好。既然你來了,倒是省得我去找你。我最近幾日行蹤飄忽,正是為了從你手上救得我姐姐!而且實話告訴你,昨天我已經得手了,可惜她不肯與我離去,死活要賴在你身邊,還說了無數你跟郭昶的好話。”孫寄嘯說的同時,吟兒和阡都是一愣,想不到真被郭昶言中,孫思雨比郭昶更影響孫寄嘯?!
“我姐姐她在川東一帶是赫赫有名的美人,想追求她的到處都是,但論武功沒幾個人可以壓得住她,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外向潑辣,不喜歡的人一個都瞧不上,追求太緊的若在她窗外喧嚷,她興起直接就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外砸。後來才開始學著收斂……”
敢情拔了人家的鞋按著人家抽,也叫“學著收斂”?吟兒心服口服,這孫思雨,地地道道是個“粗魯”的女人啊。
“這些年川東一帶,太多的愛慕者追求者,都是敢想而不敢求,為她而勤學苦練的男人也不在少數,真正能製服她的卻如她所言怕是生都沒生出來。唉,所以令我孫家眾人極是擔心,姐姐她到最後會否孤獨終老。”孫寄嘯歎息著,苦笑,“不料這突如其來的川東一戰,姐姐她竟然情竇初開,然而——偏偏你林阡,又是即將成婚之人……”
“孫寄嘯,你想說什麼?”吟兒聽得出弦外之音,不禁立即打斷,語帶敵意。
“我孫寄嘯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我姐姐畢竟是後來才出現,想要一朝一夕取代盟主,幾乎不可能。”
“不是幾乎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吟兒下意識地抱緊了阡臂彎。
孫寄嘯直視著阡:“像盟主這樣的糟糠之妻,你若是棄去了,我雖然不反對,卻也不欣賞……”吟兒當即羞赧著打斷他:“喂!什麼糟糠之妻?!”孫寄嘯沒理會她,繼續說:“所以,你跟她繼續成婚,我不反對也不阻攔,但我姐姐的婚事,你也要在一年之內完成,到時候排場必定不能輸於這次,我川東這邊好歹也人傑地靈,捧場的人絕對不會少……答應我,把我姐姐帶在身邊,從今往後,替我照顧她,愛護她,勿令彆人欺負她……”
孫家姐弟,果真情深。阡心雖震撼,卻斷然拒絕:“孫當家,恕林阡做不到,也決計不會這麼做。我可以幫你姐姐尋覓夫婿,亦可以助她籌備婚事,但和她成親是萬萬不能。”
“你倒是拒得毫不猶豫,還說得這樣斬釘截鐵?!”孫寄嘯臉色一變。
“不錯,如今我能帶在身邊、寸步不離照顧愛護的,隻有吟兒一人。”阡正色回答。
“為何?你莫不是嫌我姐姐盜匪出身?!”孫寄嘯言語中夾帶氣憤。
“自然不是。吟兒和我,也皆是盜匪出身。”阡微笑搖頭。
“難道如我姐姐那般美貌,竟都吸引不了你嗎?”
“孫當家,容貌美醜,皆是表象,非吸引便能動心。”
“若是以我川東孫家的收兵來換你動心呢?!”果如擺渡者所言,好一個年少氣盛的孫大少爺。
吟兒心念一動,條件雖然的確誘人一勞永逸,但身邊這個名叫林阡的男人,絕不是靠欺騙感情才場場戰事決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