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孫寄嘯這麼氣憤,到這裡來挑戰他的,正是前段日子第一個在川東掀起戰亂、不顧林阡命令在川東肆意殺戮、倒行逆施的洪瀚抒!
“他……他來做什麼?他剛剛才讚我們平定川東乾的漂亮,怎麼現今卻來攪局?!”吟兒適才才哭了一場暫且把他給忘了,誰料他不偏不倚跟他們的路線和時間都安排一致!
“不,他不是攪局。我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在想,川東之戰,由他而起,自然要由他平定。”阡看得懂。
“從哪裡看得出來?”吟兒一愣。
“從他帶了宇文白一起來。宇文姑娘溫柔善良,他帶著她,就不會走火入魔。”阡與吟兒對話之時,孫寄嘯已然麵帶惱怒地衝上前去:“洪瀚抒,你竟還有膽前來我孫家!?就是你這魔頭,害了我黑曖昧道會多少弟兄!”上前去立即衝動拔劍,“挑戰我,你來得正好!”然而殺氣來襲,洪瀚抒依舊一動不動,甚至未出武器。
“孫少俠,我大哥他,已經在懺悔。”斜路裡忽然揮出一隻琵琶,那纖纖玉手,揮五弦而清音起,聲音如她相貌一般細膩溫和,正是洪瀚抒統帥的‘祁連九客’中的白衣客,宇文白。
至烈忽遇至柔,孫寄嘯劍中仇怨驟然消隱,再看洪瀚抒果然真心誠意,孫寄嘯撤劍而回,傲然坐回主位,年紀雖小,卻英氣逼人:“不知你二人今日來訪,所謂何事?”
“看看,說我二人就是今日來‘犯’,說他二人就是今日來‘訪’,這孫寄嘯也用不著這麼勢利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啊!”吟兒低聲說。阡臉色一暗,哭笑不得:“我們不是鬼吧?”
“今日前來,隻為川東休戰。”瀚抒麵色平和,決心下定。
“真是好笑,當初見人就殺的那個魔頭洪瀚抒,現在竟然向我求休戰?!你覺得我會信麼?前後判若兩人,一定居心叵測!”孫寄嘯冷笑。
“你怎麼想我懶得去管,我宣戰也好休戰也好,都隻為了一個人。當初見人就殺,是因你川東窩藏害她性命垂危的罪犯,如今向你要求休戰,是因她想要平定你們來完成她的功業。”瀚抒輕聲回答。
窗外吟兒聽得情緒波動,久久不能平複——若是彆的時候聽到這句話,吟兒或許隻是單純的感動吧,可偏偏發生在他剛剛責罵完她之後,吟兒心裡現在根本就是難受至極——瀚抒啊瀚抒,為何竟是這樣的傻,在人前他責她罵她不看好她不肯和阡和好,可是一轉身,背地裡卻要幫她救她拚了命地彌補她,瀚抒的目的,其實是這樣的純粹……
饒是孫寄嘯,聽到也不禁一怔,全然氣憤:“就為了一個人,你殺了我們那麼多無辜!洪瀚抒,你就是有千條命都不夠償還!”
“如我小師妹說的那樣,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確對先前濫殺無辜懺悔,但縱然我洪瀚抒償命,事情也無法轉圜,那償命又是何必?孫寄嘯,你若還不休戰,反而繼續與林阡反抗下去,川東之戰,必不會像現今這般平緩,屆時你孫寄嘯,雖然做法與我不同,罪行卻也一樣。”瀚抒說。可是他再怎樣客觀中肯,性格使然都不可能低聲下氣,反倒帶著那由來已久的大哥脾氣,聽得孫寄嘯這孩子怒火中燒:“好一個洪瀚抒,我看你根本不是懺悔,而是向我下命令來了!連盟王林阡都不對我直呼其名,你倒好,連名帶姓地喊!?”衝動之下又要拔劍,宇文白當即攔在其中:“孫少俠,我大哥說話一向如此,無一絲不敬之意,個中利害,還請孫少俠仔細考慮!”
“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瀚抒忍著脾氣起身,阡也實在沒有想到,孫寄嘯麵前的瀚抒,竟可以如此的把握分寸,不知是孫寄嘯太孩子氣,還是瀚抒他準備得太充足。即便黑曖昧道會對他是人人得而誅之,他也敢再為吟兒涉足無數次!
“我孫家,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孫寄嘯怒喝一聲,“站住!”
“真沒想到,世間除了林阡之外,還有你對我呼喝‘站住!’”瀚抒話中蘊藏的愴然,豈是他對麵孫寄嘯能夠理解?然而窗外的阡和吟兒聽在耳裡,卻是再了解不過!
“孫少俠,我大哥今日無心動武,若一定要戰,請讓我來代他!”宇文白立即舉起琵琶。
“你?”孫寄嘯麵露遲疑。
“怎麼?小看她是個女子?我小師妹,在武林中排名第十一。”洪瀚抒輕淡的語氣。
“我並非小瞧女子。隻是,我孫寄嘯有個規矩,不能傷及以琵琶為兵器的女子。”孫寄嘯說。
“好奇怪的規矩……”吟兒蹙眉,阡點頭:“孫思雨說過,孫寄嘯的確有這個規矩。”
“是誰傷誰還不一定了。”宇文白莞爾一笑,“隻怕殃及了這裡花草,不如更換了地方再打?”
“好!姑娘雖負武藝,卻存仁慈之心,實在與你這位大哥毫不相稱。”孫寄嘯冷嘲,生就一副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