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還好麼?大哥他不礙事嗎?金鵬,你與他多年不見,不知他和玉蓮姐還有鳳姐姐的故事,他真的付出很多很深,金鵬,不要誤會大哥……”
“我打他,不是誤會他,而是為了你。”他輕聲打斷她的話,看她怔住,歎了口氣,“白姐姐。為什麼你總是生活在彆人的生命裡?有沒有想過,你不是彆人的奴隸,該有你自己的故事?”
宇文白心念一動,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傾聽自己心願的弟弟,當年,她是山腳寂寞的野百合花,而他,是隨風飄落在各個角落的蒲公英——其實最了解她的人,是孫寄嘯,不是嗎?
“白姐姐,可以讓我照顧你嗎?”孫寄嘯輕聲問。她一顫,突如其來的一份情感令她猝不及防,卻依舊保持微笑婉拒:“金鵬,在白姐姐心裡,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弟弟,你還小,沒有經曆過愛情,你不懂大哥,大哥可以保護他愛的人,你也不懂白姐姐,姐姐一樣也可以保護自己愛的人。隻是大哥的保護是用武器,我的保護是用感情罷了……”
孫寄嘯安靜地聆聽,沒有再做表態,似乎已經接受了這拒絕。
“不早了,我先去睡,金鵬,你也早些休息……”離開時,她懷揣忐忑,經過他身邊,一襲白衣,飄然若仙,如出水芙蓉,俏麗卻不明豔,冰清玉潔,怎可能不敲醒他的世界……
徹夜難安。
為什麼在她的心裡,他會是個沒有經曆過愛情的孩子?隻因為他比她的年紀小嗎?若她的心一直不能打開,他應該挽留、離開還是繼續等待?
可是,命中注定,他絕對不該再錯過這次的相遇……
“白姐姐,我不會放棄你。”孫寄嘯麵上漾起一絲有把握的笑,於心中對自己承諾。這麼多年的戀姐情結,似乎都根源於這位以琵琶為兵器的女子了……
輾轉反側。
她的心,比任何人都亂。
她將怎樣去麵對寄嘯?今後見麵時她該怎麼同他招呼?是衝他一笑還是低頭無語?是若無其事還是心事重重?是她欠他還是她負他?
明天會是不同的一天,他們會用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語氣來講怎樣的一席話?誰先主動開口?甚至,明天他們壓根兒不會相遇?
文白把心給了天,給了命運,這個孫寄嘯,再也不是十年前那個幼稚的小男孩了,可是,她實在想不通,寄嘯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金鵬,可是,我是你的姐姐啊……
百折千回。
瀚抒醒來時呆滯地望著屋頂,想玉蓮,想吟兒,忽然竟想起文白。也許,金鵬說的一點都不錯,他不該做什麼事都死心眼一根筋,“像你這樣醉生夢死,你哪裡對得起我們所有人這麼多年經受的煎熬、苦難和離彆!”他此刻該做的,是光耀門楣,是振興祁連山,而不是繼續在川東消沉!他不要辜負了誰,也不會再被誰拖累。
可為什麼,心裡依舊百轉千回……
也是這同樣一個不眠的夜晚,一岸之隔的盟軍軍營,阡獨自一人在風中徘徊。
一步步走近河畔,月之光輝,如碎金般映在水麵,漸漸向他漂移而來。四周靜謐隻聞風聲、樹聲、甚至水波蕩漾聲,水之當中,仿佛並無生命,又也許,是這些生命都同身邊景象相安無事了?和平,安寧,寂然,足以令他遠離塵世。
忽然,山外似響起一陣虎狼之聲,明明發生在天的彼端,卻引得眼前水麵動蕩,河中生命顯然開始不安,那驚起的漩渦,不由分說也將月拉扯,繼而淪陷。亂世。
飲恨刀在鞘中又一次蠢蠢欲動,阡知道,它很想參加這場川北之戰。此刻他握緊刀鋒,卻是為了阻止它……
“為戰而生……”眼前晃過父親林楚江的影子,“爹……可曾預見,三年後,短刀穀是這樣的局麵……”
沒有一盤散沙,可是比一盤散沙還要殘忍,太凝聚,凝聚得盤根錯節,分不清到底誰站在左邊,誰站在右邊,不堅定的人太多,堅定的人,卻可能會瘋狂到走火入魔——
吟兒說,難怪那日蘇慕離敗走之時,會看見他表情悲涼,吟兒關注的,是當天蘇慕離臉上的表情。
可是,他林阡對那日的另一幕卻一直銘記於心……
另一幕——當柳五津和海逐浪一起上前應戰蘇慕離時,海逐浪對蘇慕離痛心疾首:“想不到,你竟卑鄙到這種程度。”可是柳五津說的是——“慕離,現在可相信了?”
慕離,現在可相信了?相信什麼?
後來蘇慕離也回答了:“‘布局先發製人,行動後發先至,從未舉棋不定,向來處變不驚’,於他林阡,貼切不過。”
是相信這一點啊。可是這一點,究竟是誰跟蘇慕離說起的?而這樣一種刻意的炫耀和宣揚,怎可能不引得蘇慕離刻意要跟他林阡比布局?
當日他注意著柳五津和蘇慕離對話之時,隱隱約約覺得有不對勁,如今一回想,才知哪裡不對——這些日子以來,他與蘇家的仇怨,根本便是林家軍強加給雙方的啊……
柳大哥,他的忘年之交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