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橫禍(2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8364 字 11個月前

現在思雨走了,他依舊一動不動。

被挑斷的手腳,雖然還有疼痛感,卻沒有用了……

那還用什麼提劍?

那還有什麼資格提起劍?

孫寄嘯的使命,是令川東孫家的劍法光大。

孫金鵬的責任,還有一份父仇不共戴天……

誰來報……

人啊,總是在有的時候揮霍,沒有的時候想,上天給些恩賜吧,哪怕還給我的,就是我先前揮霍的……

“金鵬……會好的……”

“白姐姐,我能叫你一聲……文白嗎?”

文白使勁地點頭,不令自己哭出來。

“文白……”寄嘯滿足地閉上眼睡,“我祝你幸福……”

文白掩麵慟哭。

寄嘯不再說話。

阡與海逐浪一起來看望孫寄嘯時,孫與從前判若兩人,一動不動表情呆滯,比屍體多的隻是萎靡不振。

任是誰也受不了這打擊,更何況是這個年輕氣盛、無敵於川東的劍聖孫寄嘯。他就算是對著洪瀚抒,對著林阡,也沒有讓過步,完全一個任性而一帆風順的大少爺。

“傷害我弟弟的,是個用劍的高手……”孫思雨描述說,阡沉思半刻,心裡微微有了底:天下間能在幾招之內打敗孫寄嘯的沒有幾個,用劍的絕頂高手,獨孤、葉文暄、吟兒都不可能有動機,敵人裡麵,隻有軒轅九燁、楚風流、陳鑄近期在川東出現,隻能說有可能,但還不一定……

“多半是金人。有家丁說,前幾日有金人來找寄嘯合作,吃了個閉門羹怏怏不樂地走了。”孫思雨下定論。

“即便是金人,又為何要這樣打擊他?還帶著侮辱他的目的?”阡問,“在我看來,來人似乎和你孫家有著深仇大恨。更像私仇。”

孫思雨一愣,搖頭:“就算是私仇,也該放著我來!複仇,這家族裡我最大,其次才是我弟弟。要糟蹋我們名聲,最該從我下手。”說得倒也在理。

“那那個吃閉門羹的金人,可以畫出大致的輪廓來嗎?好讓咱們辨識辨識。”海逐浪問。

“啊?我將那個家丁……趕出孫家了……”孫思雨杏目圓睜。

“怎麼可以,把目擊者趕出去?”海逐浪沒好氣地說。

“嫌他齷齪!”孫思雨直來直往,“沒良心,隻想著娶我,哪有那麼好的事給他!”

阡一笑,搖頭:“若有可能,還是將這個家丁找回來,對你弟弟的事有幫助。”孫思雨哦了一聲,言聽計從,說辦就辦。

正交談,阡留意一道紅色身影從廊上經過,在孫寄嘯的門外停留片刻,和門口的宇文白說了幾句,正好往這邊移近,心念一動:孫寄嘯的關係網,已經不再局限於川東,會不會這場災禍,事關祁連山?事關洪瀚抒?

這個想法,於心頭一掠而過,阡心念一動:若真是那樣,瀚抒可就害慘了孫寄嘯……

“林阡,你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瀚抒站在廳外候他,還是和過去一樣的老大作風,可是,明明這次神色裡是誠懇。直覺告訴阡,瀚抒有些轉變。

順著河岸一步步走,淺藍色、深藍色、墨綠色間隔於側,光線有些昏暗,夕陽西斜,天幕上顏色有不少,像彩虹邊緣蹭下的色澤屑片粘貼在雲際。

“這裡,全都是你的,可你,卻不好好地把握。”洪瀚抒的第一句話,不禁令阡一怔。

“彆以為我足不出戶,就不知你的事,川北之戰延期,跟我也就一岸之隔。”洪瀚抒笑著說,“你不該這麼決策,不該試圖停止一場箭在弦上的戰爭,那樣隻會使你和他們疏遠,隻會將你辛苦樹立的威信白白浪費。”

“儘管這樣,我還是希望一試。”阡輕聲道。

“那又是何必?逆著偏執的人,隻會觸怒他們。也許你的確沒錯,但你逆大流而行,就叫做一意孤行,必定遭到孤立。”洪瀚抒說。

“逆著偏執的人,隻會觸怒他們……”阡沉思。他知道,有些事,瀚抒看得比他深刻。

“就像我,曾經對你一樣……明明你娶她沒有錯,可是因為逆著我,所以你錯了……”瀚抒歎了口氣,“何況,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敵人不是我,不是什麼林家軍,也不是蘇降雪,而是,你父親……”

阡一震,瀚抒續道:“子承父業,天經地義,但你現在,卻和你父親的思路背道而馳。你的父親,林楚江,他的存在是無形的,卻因為他在每個人心裡都根深蒂固,他已經是一個信仰,你該如何推翻他……他還不能像我一樣,在你需要戰勝的時候跳出來被你戰勝。你,也無論如何戰勝不了他。”

阡歎了口氣,不能反駁,其實林家軍一心一意要反擊,這麼多年臥薪嘗膽,不正因為父親是他們的信仰?逝去多年,卻絕對影響至深,像魔神之於魔門一樣,是林家軍的精神象征,意誌凝聚,所以令林家軍心甘情願飛蛾撲火、不擇手段一錯再錯。

這場他正在拚命阻止的川北之戰,其實始作俑者正是他的父親啊……

“你好好想想,千萬不要一時意氣,忘了你的出生就是順應天命。”洪瀚抒說,“萬不可做錯了,才回過頭來反省。林阡,這裡全都是你的,第二天這裡也許就都不屬於你。”

“瀚抒。”阡聽出他話中淒涼,知他所歎何事,“川東之戰已經過去。黑曖昧道會,大多已經選擇了原諒你。”

“他們雖原諒了我,卻都懼怕我。我走到哪裡都是一群恐懼,使得我,走到哪裡之前,都邁不開腳步。這種感覺你一定也有過。”洪瀚抒淒然一笑,“我便隻能藏在這川東的一隅,避世了……”

“瀚抒,我們之中,哪一個不是戴罪之身?不該因為過去犯了錯就裹足不前。真正的勇敢,是能鼓起勇氣麵對過失、是能有那個決心戴罪立功。”阡輕聲道。

“待我想清楚……再說吧……”瀚抒苦笑,“你現在,不是也沒有想清楚嗎?”

“是啊……想不清楚……”阡一笑,歎息那黨派之爭,卻又因為看見瀚抒反省而稍稍抒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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