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我本來就亂黨!”兩人就此彆過。
柳五津何許人也?
江湖上盛傳一句話證實其出名非虛:馬勿近柳,車且遺津。說的便是這初涉塵世即以搶奪舌磨自立門戶的柳五津……沒有一個江湖俠客像他一般,習慣以笑臉迎人,發自真心地笑,然後再發自真心地搶馬奪車。
五津的悲哀在於:他的正業遠不如副業出名,漸漸被人淡忘,但一旦提及,卻令人咋舌:
津,貴陽人氏,淳熙年間投奔短刀穀義軍,數年來坐斷邊關,鎮守天險,功績煊赫,善識人才,為短刀穀七大首領之一。誰曾料到,這麼一個平日裡嘻嘻哈哈度年如日的老小子,可以頑劣調皮,可以耍賴無禮,卻更可運籌帷幄,決勝沙場!
殺一字,貌掩之。
此次在西夏、金、宋、大理頻繁奔波,柳五津身負一件重要使命——
飲恨刀啊飲恨刀,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柳五津心急如焚,又抽了馬兒一鞭。
找回飲恨刀,一定要把飲恨刀找回來!
又一家客棧。
隱隱可以見到大散關,在泛黃的天空的這一邊。
和樓船夜雪一同見證曆史的關塞,與金戈鐵馬同時沉落宇宙的邊城。
金,宋,大理,西夏,不知將來還會發生什麼,出現什麼。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柳五津聽見一個客人笑嘻嘻地掉書袋然後坐在自己身邊,不由得一陣反感:“兄台,詩的情調都被你吟沒了。”
客人驚喜不已:“你是宋人啊!”柳五津輕蔑道:“難道你不是?”客人趕緊道:“不不不,我是居住在金國的宋人,看閣下裝束舉止,似乎不是。”客人嘴角一絲冷笑:“我聽聞川蜀發生了不少事情,閣下行走江湖,可知短刀穀義軍近來的亂子?”
柳五津心下不好,擔憂自己身份暴露,暗暗罵道:“就要回去了,千萬彆出什麼岔子!”那客人續道:“據說飲恨刀丟了。是麼?”柳五津故作不知:“飲恨刀,聽說過。丟失了?”客人點頭:“飲恨刀是半個月前丟失的,短刀穀裡麵急瘋了。”
又一個客人湊上來駁斥:“你錯了,飲恨刀是上個月丟的!”“就是半個月前丟的!”“胡說,上個月,我師父告訴我的!”“我也是師父告訴的!”“你師父什麼東西?”“你師父又什麼東西!”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看來並非針對自己,柳五津正欲鬆一口氣,驀地脖子一涼,知道敵手突至,不敢動彈,一邊服從地站起身,一邊悄悄尋找袖箭。那匕首越貼越緊,但客棧中氣氛一如往常,根本沒人發現此二人僵持。柳五津正欲動手,卻聽那人低聲喝問:“林楚江呢,他在哪兒?”
柳五津大喜過望,隨即鬆開手來:“萱萱,總算找到你了!聽柳叔叔的話,一起回去,你爹爹早已經消氣啦,你們倆和好了,再把飲恨刀找回來!”
“憑什麼,他氣消了,我還沒呢。他人呢?在此處麼?”韓萱放開匕首,氣呼呼地坐下,看得出,她是個任性叛逆的姑娘。
“那你可要失望嘍,你爹爹現今身在川蜀,要想見他,你得先過大散關,想過大散關,你得乖乖跟著柳叔叔。”
韓萱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乖乖跟著你?哈哈,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大散關已在眼前,逶迤磅礴,秋風依然,消失了的是鼓角爭鳴,傾頹了的是黍離之悲。
途經散關的百姓寥寥無幾,寂靜籠罩著清晨的街角。柳韓二人喬裝了一番,到關前沒多遠,就有金兵攔上來:“你們兩個晃來晃去乾什麼!”
旁邊又走來一個守衛,稍許和氣地解釋:“這些天邊關關係有些緊張,你們一律不準過去!”
柳五津有些失望,朝關外望了望,第一個金兵推了他一把:“老頭子,賊頭賊腦看什麼看!”
第二個“啊”了一聲:“明白了,他們是奸細,要送情報到宋國去!”
一語既出,四圍色變,金兵全部衝上前來,堵了個嚴嚴實實,韓萱哼了一聲:“我瞧他們是捉不到真正的奸細,胡亂湊數!”她隨即抽劍而出,柳五津一笑:“我是奸細,怕你們抓不著啊!來追我啊!”
守衛兵士們齊齊來追趕,相互撞了個滿懷,一看柳五津,哪還有影子?兩個金兵擒住韓萱的手,卻被她像泥鰍般一滑而過,飛速逃脫而去。
這群金兵精疲力儘,一無所獲,那兩匹馬兒頗有靈性,趁亂衝出關口。金兵們連馬兒也無法得手,氣得連連捶頭,柳韓二人見到身後眾金兵狼狽的模樣,心下大悅,如同雪了多年大仇般,留下揶揄策馬而去。
不過,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
剛剛抵達宋境,還未來得及提高警惕,憑空降落一張大網,夾雜著宋兵驕傲的嘲諷:“自以為這一招聰明?金國來的奸細,休想逃得過咱們手掌心!”
“那兩匹馬長得不錯,找張老板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