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噗哧一笑:“乾嘛你們像比詩一樣說的這麼深奧,爹不就是爹嗎!”
勝南不知怎地想起了吟兒:假若那個丫頭在這,會把爹說成什麼樣呢……
傍晚,才終於停船靠岸。不知是西海龍預知錯誤了,還是他們中途走岔,上陸之後,才發現這地方不是京口。岸上的那座廟宇,正是不久之前祁連九客中人攻擊吟兒、勝南、君前的破廟,勝南情知離黃天蕩不遠,李戩寨顯然應該也快抵達,心下大慰。莫非摸出一張地圖來:“九年前,自從我娘被捉之後,我一直在調查幽淩山莊,終於繪製了一幅黃天蕩的路線圖。”
勝南咦了一聲,接過地圖,看見李戩寨,也看見殷亂飛那個小匪盜團,卻沒有幽淩山莊,也不見這座廟:“真是可惜,這座廟好是偏僻,竟未入圖。”
莫非一笑:“一時疏忽啊,今天就在此下榻吧。”
四人一並進廟,那廟宇雖金碧輝煌,卻沒有多少人來過,地上一片狼藉,還是當時模樣,似乎剛才才和竺青明藍揚打過一樣,勝南心裡不知怎地,竟然一酸,他很想念建康。
莫非解劍躺臥下來:“林兄以後有何打算、將去何處?咱們應該會分道揚鑣吧?”
勝南道:“我目前要先行回建康去,睽違了數日,也不知現今建康情勢怎樣了……”莫非啊了一聲:“那也真是巧合,我們也是要去建康,我師父在建康隱居,我要去見他,問他我爹是誰。雲姑娘呢?”
雲煙的答案顯然不是建康:“我不去建康,我要去京口。”
勝南不禁愣住,多日前她明明和殷柔說她要去海州的,想來是要幫自己拒絕殷柔,也總算可以急中生智:“雲姑娘一路可有人照應?到了那裡應該也不會遇見自家那幫惱人的侍仆吧?”
雲煙充滿笑意地點頭:“他們可萬萬想不到我會去京口,再也不會煩到我了,天好黑啊,也怪冷的……”
勝南下意識地去摸火折子,突然想起本來僅餘的一隻已經在江天之界裡浪費,隻得作罷。莫非一邊取火折,一邊道:“我來點火吧。”
他先不經心地擦了一擦,剛剛燃亮忽然又熄滅,莫非再連續擦了幾次,竟沒有一次能擦出火來,他一緊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火折立即落在地上,雲煙聽見聲音,輕聲相詢:“怎麼?點不著嗎?”
勝南聞音拾起火折,幫他擦了一次,也依舊沒有用:“是點不著啊……”莫如倒吸一口涼氣:“咱們會不會,還在幽淩山莊裡?”
莫非聽她聲音還在顫抖,趕緊擁她在懷裡:“彆瞎說,林兄已經來過這個地方,顯然就不會是幽淩山莊。可能是火折受潮了而已,咱們忍耐片刻,熬過今夜就好。”
莫如泣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哥哥,哥哥報了仇,一定要帶如兒回去……”
莫如迷迷糊糊之間,獨自一人上了樓,這座樓高聳入雲,伏在欄邊可看月,今夜的月亮大得出奇,也亮得出奇,猛然之間,莫如聽到一陣沉重的關門聲,忽聽耳邊一陣巨風,迎麵撲來一團黑物,莫如啊一聲大叫倒在地上,接著傳遞來的是一聲嘶啞的貓叫,天啊,一隻尖牙黑貓正陰陰地盯著莫如,它龐大的體積早已超過了貓,它喵了一聲,月亮似乎都搖擺了一下,一瞬間莫如感到無限的恐懼,向後移了一寸不到,猛地掉頭就逃,那黑貓飛快地撲上前來,緊追不舍,莫如跑到樓梯口,往下想去求救,可是越跑越覺得不對勁,她跑啊跑,卻始終跑不到底層,台階越來越多,越來越迂回,在前方等著的一切都是黑暗,最後,好不容易逃到了終點,卻發現麵前是一座墳墓,墓旁邊是毛茸茸的一隻肉球,莫如定睛一瞧,竟是一隻被活埋的貓頭,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啊地大叫一聲……
睜開眼睛,還沒有緩過神來,莫非急切地問:“你臉上怎麼這麼多冷汗?對了,剛剛你一直在發抖,做噩夢嗎?”
莫如流著淚搖頭:“沒……沒事,哥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莫非拍拍她的背:“不要再亂想啦,如兒,有哥哥在身邊,哥哥會保護你。”
莫如緊緊抱住他:“可是,哥哥有好多事情要做……”
莫非一笑:“你放心,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會陪你回去。”
莫如身體還在哆嗦著:“可是,這裡,真的已經不是幽淩山莊了嗎?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勝南雲煙二人也被吵醒,被她這一句問住了,破廟裡,隻有他們四個人,被外麵黑暗的夜冷靜地窺視著,他們幾乎誰都看不見誰,這個時候任何力量闖進來潛伏,他們都不知道,雲煙突然不敢去碰指南針了,勝南在夢初醒的時候,也有些懷疑這破廟是不是真的是黃天蕩的那一座,會不會就是一場騙局,西海龍在騙他們?
從迷霧中返回,好似又要陷入另一團迷霧,莫非是之中唯一醒著的人:“我常常說,人為了尋找規律庸人自擾,其實,正是為了打破對未知的恐懼,人才找規律啊,我們是時候,好好地解開幽淩山莊這個謎底了……”
方才睡眼惺忪的雲煙和勝南均被吸引,莫如淚還在臉上,卻明顯由恐懼轉成了好奇:“幽淩山莊?謎底?”
“我可以進去,可以出來,我就不信我不了解這個地方。”莫非一笑,“林阡,我是猜想而已,你也可以說出你的想法來,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幽淩山莊,和它有關的傳聞都來自於長江,風浪中我闖進去你們卷進去,風浪中咱們再出來,那就是說,這個地方,在長江之中,或者說是長江之下的某一塊盆地,它藏匿在江水的漩渦裡,所以才能知天下而天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