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1章 喪亂之禍
五年九月廿八,短刀穀裡大小派係,終於儘數鬆了口氣,因林阡就在今夜離開,到十月中旬才回來。
儘管林阡帶走的隻是寒澤葉、海逐浪、祝孟嘗麾下寥寥數人,林家軍和盟軍主力全還留守穀內,然則因他一去,短刀穀才是過去的那個短刀穀,所有人都已經習慣的那個短刀穀……總而言之,能喘息一天,就一天。
但膽小的才隻喘息不行動,善於把握全局的人,都顯然知道這就是鏟除林阡的最佳時機!早在窺探到林阡可能會在今夜離開之初,蘇降雪便已經部署了一大批親信死士在川北和黔西最近的路途上遍設埋伏、伺機暗殺,像他以往對付過林阡的方法一樣——
幸好有一個鳳簫吟在黔西牽製,才使林阡剛奪下短刀穀就必須離去。林阡可以十月中旬再回來,也可以永永遠遠不回來……
卻因對手是林阡,蘇降雪不得不備好後招。故此,在魏衾生辰當晚,他已然秘密調遣了他帳下最能打的將領田若凝,儘快趕至黔西魔門,在側等候林阡一戰。可歎也可歎,此刻的短刀穀,恐怕唯有他蘇降雪一個人,能有膽量和魄力放手一搏!
“田將軍,黔州那邊的事,你全權負責。”現在他目送林阡離開的地方,幾天之前,他曾寄予田若凝重托與厚望。
“末將定當不負蘇大人和顧將軍希望,歸來之時,必定奉上林阡首級!”田若凝說時,蘇降雪和顧震並沒有覺得他是狂妄——整個短刀穀內,問誰有資格說這句話,有且僅有他田若凝一個。
且不說他馳騁沙場挫敗過多少完顏永璉旗下的名將,且不說他是少見一個在完顏永璉劍下全身而退的高手,且不說他的防守令完顏永璉歎息短刀穀軍隊固若金湯,且不說因為他的存在才徹底製止了完顏永璉對邊關義軍的大肆屠殺。
隻要想到日前蘇寒之戰,他一人連敗寒家四聖之三,屢次把寒澤葉和戴宗逼到死亡之穀的死角,就知道田若凝此人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當日若非林阡出人意料地來了一場“不戰而勝”,抗金聯盟要想入駐短刀穀,恐怕真的比登天還難。
所以,田若凝是蘇降雪扳回形勢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棋子,而且,以之來對付林阡,無論機謀,抑或武功,都足夠蘇降雪自信。
“我自然信田將軍,若無田將軍,我蘇降雪此刻,恐怕也就是個魏紫鏑。”蘇降雪微笑著拍拍他肩,無限愛惜。
田若凝與顧震皆笑,飲罷了送彆的酒,田若凝將杯一擲,豪情萬丈:“出發!”
“接下來,便坐等田將軍將林阡擊潰!”蘇降雪目露殺氣。
顧震點點頭:“而且他林阡,萬萬也想不到他的死忠裡,竟還存在著一支即將背叛他的勢力。隻怕他在敗潰之後,還要遭受背後一擊……足夠致命……”
“再加上他女人可能再也不會醒。哼,他恐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蘇降雪攥緊了拳,笑,“黔西,我們是贏定了,而川北——就給天驕徐轅,新官上任的火吧。”
林阡,你猜得到嗎,將和你一起在黔西的那群死忠,向清風,楊致誠,海逐浪,祝孟嘗,哪個和辜聽桐一樣、已經是我蘇降雪的人?!
徐轅,你想象得到嗎,在林阡走後的第二日,短刀穀將發生一起驚天動地的火災。至於如何驚天動地法,就看賀若鬆他想放多大了。
林阡,徐轅,到教你們看一看,什麼叫做天命!
蘇降雪拳已捏碎,笑卻猙獰。
在前往黔西的路上,林阡其實已經準備好了與吟兒死彆。他告誡自己,不再說一句不準你死你不會死的話讓吟兒走都走得不安心,也斷然不會像盟軍希冀的那樣給吟兒複活的鬥誌,因為那樣隻會讓不生不死的吟兒有壓力。他想好了,就隻對吟兒說一句:吟兒,你若能複活,則我二人繼續那未完的承諾,執手共此一生;如若你真的不能醒來,我也一定能夠接受現實,獨自一人,完成那些你想到達的、一切……
阡帶著這樣的決心走到那寒潭的十九關,忽然察覺出這裡的形勢有異——先前駐守此地的,僅有楊致誠篩選的楊家親信和寥寥幾支能耐至寒的魔軍,除此之外,就隻剩自己和向清風有體質能夠短暫停留。也就是說,這裡的所有兵馬,全都是他林阡親自安排、四十九日內也一直遠程掌控著的。本該隻有這些人,如今,卻平添了一位不速之客,田若冶……林阡初見她時,難免既驚又疑。
眾人終於候到林阡到場之際,田若冶當即為這“自作主張”而向林阡請罪,向清風和楊致誠當即幫她向林阡陳述緣由。原來這田若冶的不請自來,目的隻是給林阡通風報信,隻為告訴他,田若凝已經被蘇降雪派到了黔西!這位女將軍果真是識大體,一見自己親手哥哥兵馬異動,竟立即就緊隨而至,投入了不少兵力協助向清風楊致誠防禦,近日來守得寒潭密不透風確保了吟兒的安全。不僅如此,因為她的到來令魔門及時對田若凝采取了防備,才使得這幾天魔門內外一直相安無事……
當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林阡的驚疑驟然化為敬意,立即和顏將她扶起:“田女俠言重,田女俠非但無罪,還功不可沒。”他真不該低估蘇降雪的本領,儘管他預料到蘇降雪會派人到黔西甚至到得比他還早,卻實在意想不到是最能打的田若凝,領了超乎想象的兵馬,而且還能夠自由進出寒潭!
“恨隻恨家兄明珠暗投、為虎作倀。”田若冶苦歎一聲。
阡在心頭,同樣一歎。
不得不歎,川北的硝煙還未散儘,川北之戰,竟以自己意想不到的速度轉移到了黔西。
蘇降雪是寧願削弱他在短刀穀的力量,孤注一擲也要絆倒自己!這是怎樣險峻的一步棋!難怪蘇降雪這些日子一直不動聲色,他原來是這麼想的:輸了川北不要緊,在黔西可以贏回來!
差一點,田若凝就可以趁自己尚在途中,將吟兒和魔門一並摧毀!若無田若冶的“自作主張”、通風報信和未雨綢繆,後果……不堪設想……
說田若冶功不可沒,一點都不過分啊……
“既然寒潭有田女俠相助,最近幾日,魔軍可全力去抵禦外敵。”林阡即刻囑咐林美材、何慧如。
“主公,那唐門的冰蟲,致誠他,一直不肯給主母嘗試……”這時向清風上得前來,麵露難色。
“怎麼?還有一種藥吟兒沒有服用?”林阡一怔。
楊致誠即刻反對:“主公,據我所知,那冰蟲生於天上極寒之地,是唐門最劇烈的毒物,它噴出的毒氣,會令人瞬間就臟腑凍碎……這樣的劇毒之物,致誠怕主母她受不起!”側過頭去,極儘鋼硬,“主公,致誠不讚成主母用它!”
“但厲夫人交托之時,曾言明她所製造的火毒,也是集合了唐門的至熱毒藥,由冰蟲來救,是以毒攻毒之效。”向清風說。
“待我看了她現今狀況,再做決定。”林阡輕聲壓製住雙方的互不相讓,進入那洞穴邊界。他們看他還如以往一樣的冷靜沉著,或寬心,或驚歎,或感慨,卻都令行禁止,莫敢不從。
理智驅使著他作出這樣那樣的決定,他也早就備好了那預備了一路的僅一句話。但當穿過邊界見到棺中吟兒的第一刻,才知這離開她的四十九天原來自己根本就是虛度,才知自己就算可以獨自一人完成兩個人的功業卻還不能接受失去她的現實,才知自己佇立她身邊良久仍是如鯁在喉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隻能握住她的手,他知道他不用說一句她就明白他回來了又來陪她了,可是,還有最後的不到兩天了……他孤單站立寒棺之側,竟感覺無助至極,無論穿了多厚的衣衫、服了多少的禦寒丹藥,還是感覺冷風直往衣中鑽,肆意割剜著他的血肉。這種寒意,前所未有,是一種極度的無勇氣、不自信。這一生,隻為她一個。
“我對吟兒發誓要帶來一個如黔靈峰般的短刀穀,卻先一步讓黔靈峰變成了短刀穀……”當從田若冶的口中,得知田若凝九月廿四就已經往黔西進發,他明白這是曹範蘇顧不肯放棄的搏擊,若是個毫無人煙的地方到也罷了,卻偏偏陷害了魔門……
擔負著魔王的又一份責任,他知道連這最後的不到兩天他也不可以陪吟兒。按曹範蘇顧的一貫作風,田若凝一定會選擇在今明兩日發動對魔門的總攻,而他,必須應戰。所以,連這僅剩下的兩天,他也不能陪在吟兒身邊……
“吟兒,吟兒,對不起,這就是我……”林阡攥緊了吟兒的手,低下身來,噙淚親吻。冰雪之中,久久獨他兩人。
出得寒棺之際,他囑咐清風和致誠給吟兒服下最後的一劑藥,隨刻,召集寒澤葉、海逐浪、祝孟嘗等人,商議部署防禦。
“致誠,致信,致禮……”田若冶目送著一眾鐵甲簇擁之下、林阡那英武俊秀的背影,轉過頭來看著楊家的三個兄弟,“盟王他,一向是這般的大局為重,所以竟鐵石心腸嗎?”
“我們不常與主公接觸,主公是怎樣的人,該問大哥了。”致信和致禮齊齊帶著崇敬的眼神看向楊致誠,作為楊家的少主,致誠是他兩個幼弟從小到大的榜樣和崇拜。
楊致誠歎了口氣,點頭。
田若冶麵露微驚之色:“他有今天這番成就,琪哥泉下有知,必然深感欣慰……”
她口中琪哥,自然是林楚江了,稱謂如此與眾不同,足顯她與林楚江的情緣不淺。說的同時她輕輕歎了兩聲:“他竟是當年‘隴南之役’,耽誤了琪哥的那個孩子……”
隻剩不到兩天,對田若凝的防禦,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