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情,為了親情,又為了自己的理想,他發動隴南之役,完全合乎情理……”林阡歎,如果自己是完顏永漣,必定也會發動隴南之役——在過去的那個四十九天裡,他不是也一樣為了吟兒打下了川東、川北?
但一旦想起吟兒就是這個故事裡的女嬰,林阡的心難免糾結,難免痛苦——這個故事裡的完顏永漣,根本不是什麼足以君臨天下的王者,而隻是一個可憐的丈夫和父親,一個怎麼也不會想到一次生離就釀成死彆、妻子臨死也不在身邊、死期不知在哪一天屍體也根本尋不到的丈夫,一個到現在也不知道親生女兒是生是死、無論如何也不能撫養她、不能親眼看著女兒快樂地長大、隻能收養彆人家的三姐妹把彆人家的女兒看做替身的父親……而吟兒,想不到竟這樣苦命,苦命地真的是從一出生就注定流離。
林阡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知道他在吟兒的問題上確實太過自私,對不起完顏永漣,萬分地對不起他……
“隴南之役,重要的戰場涉及了五個縣。在西和縣鎮守的是楚江與田罡將軍,成縣為辜屺懷將軍、徽縣為楊丹青將軍、康縣為寒恩將軍,略陽縣為顧震所率官軍。以主帥區分,是這樣的布局。”柳五津說,“但便在一切都安排妥當之際,竟又發生了一件意外……唉,金國那邊的將領都對完顏永漣忠心耿耿,見他家破人亡個個忿忿不平,所以就有人自作主張潛入了西和的軍營,冒著極大的風險去接近楚江和紫煙……正巧當時楚江和紫煙夫妻關係很僵,給了那金人極其方便的機會,進得他二人營帳之中,抱走了他們的兩個兒子。”
林阡一震回過神來,柳五津點頭:“正是你與林陌兄弟二人,金人欲以此求得平衡,但正巧被紫煙發現,與那金人打了起來,紫煙護犢心切,幾乎與那金人拚了個兩敗俱傷,卻也隻能救下林陌一個。你林阡,是被那金人強擄走了……楚江一來對紫煙有愧,二來實在擔憂你的安危,所以寧可單槍匹馬,殺入了金軍陣營,以飲恨刀單挑了當年完顏永漣帳下的八大高手,清晨的時候他的人和戰馬都血淋淋地回來了,所幸你林阡沒事,他回來了卻倒地不起,一度性命垂危……”
林阡歎了口氣,想不到自己十八年前,同樣也參與了隴南之役。
那也是他和吟兒,人生中的第一次交集……
“這件意外,我也略有所聞,若冶她,就是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田守忠說罷,柳五津微微一怔:“若冶……”
“也難怪田若冶對這件事最清楚了,照柳大叔描述來看,當年田罡將軍,是與林前輩一同駐守在西和縣的,站得最近。”楊致信點頭說。
“當時石中庸也在西和縣,所以對那一戰也站得很近。”柳五津點頭,繼續轉述石中庸的原話,“真的……真的太凶險了……這邊楚江昏迷不醒,那邊完顏永漣天還沒亮就打了過來。彆說措手不及,就算準備充足也抵抗不住!楚江他們完全估計失誤,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金兵,比預想多出了好幾倍。更何況楚江他那種情況……”柳五津身臨其境,冷汗淋漓,“西和縣守都守不住,幾乎是不用考慮立刻就放棄了,大軍退到成縣得辜屺懷相助,才堅持了半日之久,但半日之後,也扛不住了……為了轉移更多的兵馬,為了保全更重要的實力,田罡和辜屺懷決定,讓田罡和楚江先走,辜屺懷掩護。”
“原來所謂的‘李代桃僵’,是辜屺懷他自己寧願犧牲?”戴宗麵色羞赧,當時他剛剛投入寒恩門下,鎮守的是康縣,對西和縣與成縣發生了什麼一知半解。
“不錯,田罡也是不得已,才同意了辜屺懷的決定,帶著楚江先行一步。當寒恩將軍從康縣趕來相救,田罡隨即就回頭支援成縣……然而為時晚矣,辜屺懷已然戰死。田罡將軍他,為了辜將軍的遺誌,誓死要為他堅守成縣,二話不說接管了辜家剩下的兵馬,打完辜將軍沒有打完的仗……”柳五津含淚激動,“所幸當時最大的戰場已經轉移到了康縣,楚江也醒了過來,儘管傷勢嚴重,仍舊上陣與完顏永漣周旋,如此,才令田罡多堅持了幾日。”
“然而正因為楚江他被完顏永漣牽製,根本無法兼顧到田罡將軍了。”田守忠歎了口氣。
“不。楚江他,雖然和寒恩一直在與完顏永漣苦戰,卻也調遣了一支最驍勇的精銳去救田罡。那支精銳……卻恰恰是田若凝……”柳五津搖頭,歎道,“想不到,田若凝卻沒去成縣,反而投靠了略陽。田罡將軍死守了幾日,一直沒有等到援軍,最後寡不敵眾戰死沙場。”
“果然與若冶猜測的完全一致。”田守忠點頭,“竟真是若凝背叛了義軍投靠官軍,才害死了自己的生身父親!”
“那麼,我楊家呢?”楊致信急忙問。
“致信,這也是我要向你講述的。辜屺懷和田罡都不是被犧牲的,楊公他,自然更加不是。”柳五津轉頭看向他,“在拿下西和、擊潰成縣之際,金兵想要不戰而勝取得徽縣,所以在辜屺懷臨死當夜,就去楊公帳中勸降。楊公一生耿直忠義,心知他若輕易投降了金人,等於是給康縣和略陽拆了屏障,顯然不肯應允。一言不合,兵戎相見。楊公他,實在是戰死於金人的正麵打壓。”
楊致信麵色緩和:“原是如此……唉,父親他,隻怕也很是欣慰,他總算不是死在戰友出賣之下,而是痛痛快快地戰死沙場。”
“隴南之役,義軍和官軍其實都死傷無數,到最後活著回來的,隻有楚江、寒恩、田若凝、顧震這寥寥幾路。縱然是田若冶,也是一個月之後才從金人手裡放了回來。”柳五津歎了口氣,“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就連當時離楚江最近的寒恩也早就去世,石中庸能看見的都隻能是這麼多,不過,也比在座各位要全麵的多了。”
眾人紛紛點頭,終於釋懷不少。這時柳五津走到田守忠身邊,極其認真地問:“據說若冶她,十月初五發動兵變,可是真的?”
“是。她一心覺得,林阡是罪魁禍首……”田守忠歎了口氣。
“她現在在何處?”柳五津回頭來看了林阡一眼,“我有極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她。”
林阡蹙眉:“柳大哥為何找她?”
“有個疑問,我懸在心頭已經很久,現在才聯係在一起,很可能,與你有關……”柳五津歎了口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