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2章 此廂誰傷
天不再昏暗,光線越來越亮,逐漸睜不開眼。
貴陽城外,綠樹披裝,碧波蕩漾,天是幽藍色。
春季,有青年男女結伴踏青,曠野上有一大把風箏爭奇鬥妍。
似曾相識……
九歲那年,想不到是陪玉兒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春天,玉兒手中的風箏還沒放上天就纏到了花架上,而他的風箏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後他用手一掐,風箏即刻去了,她好奇地問他為何要掐斷了線,他笑著回答說風箏屬於天空。
也許是性子裡有這樣一種天然的不甘束縛,一句不羈的戲言,令湊巧聽到的獨孤殘,從此立即挑中了他獨孤寧,“寧兒,由你來練這殘情劍法,為我獨孤家雪恥。”
雪恥。是獨孤家族的恥。隻因族人作奸犯科,世代習劍於京口北固山的獨孤氏,竟然會敗在臨安一個姓冷名奎的捕頭手裡,本該獨步天下的回陽神功和殘情劍法,輕而易舉輸給了一雙名不見經傳的冷鐵掌,從此隻能一路流離,常年避居邊荒。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而獨孤殘卻用了二十多年。並非隻為了雪恥,而更為了讓獨孤家的劍法名揚四海、縱橫天下!所以臥薪嘗膽,隻為精挑細選。獨孤寧一直是孫輩當中的鳳毛麟角,奈何獨孤殘看他與玉兒兩小無猜,隻恐他是情種,擔負使命不得——眾所周知,欲練殘情劍法,首先必須斬斷情絲。
獨孤殘的心中,於是一直沒有人選。莫名空虛多年,直到那個春日,看到獨孤寧能夠狠心掐斷風箏的線……
當然,這些,都是獨孤寧他多年之後才得知真相的,帶著族人的希望和爺爺的理想背井離鄉的那個秋夜,入夜前他還在和玉兒堆疊落葉,言笑晏晏……
來不及告彆。
從此成長於京口,練殘情劍法,習獨孤輕訣,修回陽神功。
十年。為打遍天下無敵手,同時可以向臨安的名捕冷家複仇。
卻令獨孤真的覺得不值,今時今日的名捕冷家,根本連給他獨孤家提鞋都不配。武功最強的冷逸仙,還是個趨炎附勢、好色之徒。在三年前的慶元黨禁,倒是借故大放異彩了一番,對手是被朱熹株連的文人書生,僅此而已。
三千多日夜,光陰流逝如滾滾江水不可斷絕,誰在岸邊都力不從心也於事無補。
我尚且無法適應變遷,留在家鄉的玉兒,你又該如何生活。
輕折楊柳,秋水望穿,青鸞信杳,丁香結愁……可與那些歌賦同?
直到那夜在北固山頂、乾坤一隅,迷霧中走出一個似仙似幻的鶴發老人,述說他來自於風煙境中,告知我在我離開之後,玉兒誤解我不告而彆,得了一場大病便性情大變……
不久之後,於海州刺史的府邸,驚鴻一瞥。
沒有錯,是玉兒,“花容月貌,毒術高超”。你的親姑姑胡蝶,也是無影派攝魂斬的傳人……
果然,性情大變,判若兩人。
磚牆上的野草花隨風搖曳。
一個晝夜,終於蜮兒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尋常的農家小院,起身,徘徊,武功不再。厲風行實在不愧為點石成金,攝魂斬的功力現在不到一成,幾乎無法發揮。
這裡是哪裡?望著腳下空蕩的山穀,白雲滯留如凝煙。
“玉兒,你醒了!”當背後有一個聲音襲來,她敏銳地立即帶上防備和敵意,轉身當即要以劍鋒拒之。但一個瞬間,憶起昏迷之前救她人的聲音,雖然心智並不成熟,好歹卻也分得清敵我,沒有恩將仇報。
但她完全陌生的眼神和波瀾不驚的表情,真是對獨孤的恩將仇報。
獨孤雖不擅察言觀色,卻都能體會得到這種陌生感,真實到恐懼。
她不是很愛說話,眼睛卻美麗地仿佛就在問他,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我這是在哪裡。
這明眸他卻捉不住了嗎,這梨渦他卻觸不到了嗎,這前緣他卻續不了了嗎。
夢逝。往事她一概都記不清……
“記得已經不甚清晰?是啊,玉兒生了一場大病,所以不認得我。”都是命運在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