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烏當之戰,轉眼就過去了十天,快得不可思議。
黔州三月,龍之山脈,縈青繚白、蔚為壯觀。腳底巨龍挺胸向遠方蜿蜒而走,四圍古樹昂首往雲霄直衝開去。
有二人結伴走到那名為“半月天”的天塹,登臨送目體會當夜獨孤清絕與金軍之激戰,駐足絕處,方知雲孤。
“有時候,連我都不想打仗了,解甲歸田,去過些輕風閒鶴的日子也不錯。”發話的佩劍者氣質硬朗,是金軍中極有威望的大將陳鑄,金南排行第八,人稱詭絕是也。
與他並肩而立的,卻非金朝將帥,而恰恰是屬於對立麵的抗金聯盟——不必多說,淵渟嶽峙,氣度非凡,聯盟軍領袖林阡無疑。
有時候敵我的關係總是這般玄妙,林阡也不曾想過,在金宋關係如此緊張的時刻,敵方竟有一位將軍能在戰爭的間隙與自己結伴同行領略山河。更不會想到,這位戎馬半生軍功煊赫的陳鑄將軍也會有不想打仗的時候。
“陳兄是受獨孤的影響更多,還是受小王爺的打擊更大?”林阡關切詢問。
近日,小王爺完顏君隱的行蹤終於浮出水麵,原來他自川東之戰結束以後,便帶著林思雪一起,馳赴陝西隱逸遁世去了。十多天前,金北的楚風liu費儘心力將他找到,竟都無法將他勸回,看得出他心意已決。有關他隱居的原因眾說紛紜,說“受林思雪媚惑”的有,說“不堪壓力灰心離開”的更多,說“無法麵對川東之戰慘敗事實”的也不少。
“唉,風liu她從前便跟我說過,說小王爺雖然是王爺的幾個兒子裡最出色最有資格繼承他的人,卻很可能最早離開戰場……當時我還不信,現在總算懂了。”陳鑄苦歎一聲,多年儘心輔佐,今朝付之流水。
“他的退隱,想必是很多因素一起促成。”林阡點頭。流言傳到寒潭裡去,吟兒自然更願意相信小王爺是為了思雪,林阡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卻相信事情一定不止這麼簡單。
“說實話,看來是‘不堪壓力’。也許你林阡該最有體會,他在金南麵對的,就跟你當年在林家軍麵對的一樣,手下有不少元老功臣,未必個個都聽話服從。當時,不是連你都一走了之嗎?”陳鑄說,“我離他最近,也清清楚楚看得出來,小王爺他雖然手腕厲害,卻畢竟隻列金南第九,有時候難免控製不住全局。賀若鬆心思難測、東方雨辦事不力、黃鶴去生有反骨、柳峻滿腹心機,而川東之戰,完顏猛烈也不幸戰死……這樣的金南前十,小王爺不願擔負也情有可原……”
林阡將心比心,自是能夠理解:“但你們的王爺,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畢竟,難得有一個這麼像他的兒子……”
“我家王爺的幾個兒子,個個都有像他的地方。隻不過你還不曾看出來罷了。”陳鑄搖頭糾正他,語氣中有股不可辯駁的自豪。林阡一怔還沒緩過神來,續聽陳鑄笑歎一句:“卻真是天命難違,就連我家王爺的女婿,都跟他一樣的王者風範……”
林阡一笑,不曾回避:“你家王爺的女兒,亦真正不讓須眉。”陳鑄知他不是說笑,當即斂了笑意,正色應了一聲。
“陳兄今天竟一直不問我她的傷勢。”林阡很奇怪陳鑄為什麼一直沒問吟兒。
“何必明知故問。烏當之戰,我們出動的所有兵馬,十家毀了九家,你對著這些軍隊和幫會教派一頓猛搜,立即無數寒毒到手,還怕醫不好她?”陳鑄笑而拍拍他肩背,“你在她身邊,我一直放心。”
“林阡自當不負陳兄信任,照顧好她周全。”林阡由衷之言。
“你自己,也一樣。你的周全,就是她的周全。”一條路走到儘頭很快便要分道揚鑣,陳鑄語重心長,“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