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0章 蕩氣回腸
眼前蒸騰著的不知是雪氣還是熱霧,紛紛揚揚在空中上下對流,經久不息……
寒澤葉宛若置身夢境,親眼目睹這場毀滅的全過程:槍貫入林阡的胸膛,尖頭已沒,飲恨刀在嘈雜空氣裡失光褪色,什麼恢弘,什麼磅礴,在這一刻全然歸西,還不如粗糙地麵上,苟延殘喘的幾片落葉……
沒有人動彈,他們的心跳為之一滯,千萬人如同凍身冰雕。隻聽見遠近細膩的針葉發出巨大的掙紮聲,繼而四處飛濺,被地麵拒絕,也被風拒絕。
莫非不忍心再將視線停留於此,閉上眼睛,是的,他聽不見飲恨刀熟悉的風聲了,白氏長慶集,終成廣陵散!
隻聽得薛無情一字一頓道:“人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伯樂親手殺死千裡馬!”
一字一聲回響,震蕩在無垠疆場,似乎可以傳到天的那一邊、地的那一頭,沉默中,薛無情的身影,偉岸挺拔,漸漸令人仰止窒息,他臉上卻依舊是縱馬江湖,馳騁天下以來積澱的習慣,這是習慣,他習慣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況且,他殺的,是林阡!
飲恨刀當真如此斷送?!
錢爽聽到“殺死”二字,回看林阡正是僵持良久,悄無聲息,哪一點不似已然戰死!?悲嘯一聲衝入戰團,寒澤葉慌忙阻攔住他,錢爽情緒波動,明知掙脫不開卻硬要踢踹寒澤葉——他不想啊,他寧願替勝南挨這一槍,換他來殺金人、打勝仗!
錢爽的表情和剛剛的唐羽如出一轍,除了悲憤之外還多了一絲猝不及防和難以置信!
寒澤葉緊緊縛住錢爽的手腳,任他悲鳴哀嘯,鐵了心腸,恢複一向的冷靜回看林阡已斃的坐騎逝電,厲聲道:“想替主公報仇麼!”
“想!”錢爽帶頭咆哮著,但人群竊竊私語起來,顯然是懾於薛無情之勢,中氣並不足,也對寒澤葉這個大病處愈的年輕人存有幾分疑慮。
寒澤葉,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這一刻,派出來的幾位首領死死傷傷,僅餘他一人,而這情景,多年前發生過,那是他十六歲那年的第一功,單槍匹馬衝入金兵圍困,一鞭橫掃敵軍,挽狂瀾,轉勝負,否則,林楚江、路政恐皆階下囚耳……偏偏就在他嶄露頭角的那一年,厄運找上門,他一個武學天才,背負著血海深仇、殷切希望,還有為弱者贏得強權的理想,在病魔麵前,竟然不堪一擊……
澤葉冷笑著:“眾位是想先報仇呢,還是先逃命!”他以他獨特的諷刺凝聚軍心,單從他麵部表情,看不透他心中究竟是烈火激情還是冰凍三尺,他的話語、聲調一如既往,亦令人猜不破,深不可測……可是他是一邊出鞭一邊說話的,邪毒的眼神裡,充斥著浩然正氣,關鍵是那記長鞭抽響的刹那,空氣因之緊崩,沒有人不驚詫和歎惋、包括薛無情。
好一個英俊飄逸的執鞭少年!
鶴去再次感歎著,萬萬料不到這一鞭的方向直對著他。
儘管鞭長不及,澤葉鞭中肅殺與冷頹之意已經給了黃鶴去一個下馬威,他正眼也沒瞧黃鶴去,用平等的身份和薛無情交涉:“一代宗師,竟縱容手下在比武途中暗箭傷人方可取敵,雖然取勝,試問還有何顏麵存活世上!不如自刎以謝天下!”
薛無情全身一震,轉頭去看已氣絕多時的逝電,若非當局者迷,他豈會放過這蛛絲馬跡,而在場這萬軍之中,除了澤葉,又有哪一個會發現馬腿上橫插的一排細長金針!黃鶴去麵紅耳赤,薛無情勃然大怒,衝著他劈頭一句:“滾下去!”
寒澤葉冷冷望著鶴去往金軍深處走,莫非所幸不再有心魔,而更多的感情是不解:罷了,黃鶴去,我也不願再了解你。一旦放下,豁然開朗,然而一腔悲憤,卻又為林阡而填。
短刀穀眾將無不恨得咬牙切齒,萬料不到林阡戰敗竟是拜黃鶴去所賜!士氣驟然被仇恨燃沸!
薛無情打量著薄霧中寒澤葉的樣貌神態——通往山巔的路不止一條了,阡陌交通,突兀的晚林遮擋了所有通途,一條條相互掩蔽,這一人卻在霧散後驟現峰前,措手不及!
寒澤葉的藍色長發散落空中,說不完的俊逸灑脫。他是九分天下裡最神秘的一個,多年來,誰也沒有再見他的武功,他的事情和經曆,亦全然被他的外表覆蓋,窺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