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陳旭話語裡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點,他三次與敵人私會,都處於被動——被牽引、被激發、被刺激。第一次,顧震親自招降離間,第二次,川人莫名提及孫思雨,第三次,一件莫須有的血衣。
陳旭柔和的神色似乎一直在表述無辜——但彆忘了,這就是對範遇無聲的指證。
他二人就如中了陰陽鎖一樣,嫌疑是此消彼長的,如果陳旭是被動,那麼範遇就是真凶,如果,陳旭是狡辯,範遇真的是無辜。
無論哪種可能,內鬼都太高明。範遇?他意識到了林阡會對下步行動守株待兔,所以上一步就乾脆完成了這些,完全捉準了林阡的心理。陳旭?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再冤死幾個人,跟當年仆散安德手底下的破軍多像,明明已經暴露了,還要把自己的經曆都說得這麼被動,而且有些承認了有些沒承認,任何感情都恰到好處,使得林阡越聽他講,就越覺得是範遇。是不是更加摸透了林阡的心理?
出得陳旭營帳,恰看見範遇佇立遠方,帶著一絲惆悵似在看他。
“範遇。”林阡歎了口氣,放下簾帳。
“將軍,正為陳軍師傷感嗎?”範遇上前幾步。
“是啊。”他苦笑,如今,在他、樊井、楊致誠之外的人間,陳旭是死的——當然,也許他和楊致誠的這出戲,範遇陳旭也都料到了也說不定,那麼一來,可能性就更多了。
“其實,範遇知道,目前為止,自己的嫌疑還不能洗清……”範遇歎,難掩惆悵。
“範遇,實則,你早就知道飄雲?”林阡問,訊問了陳旭之後,當然要再訊問範遇,以此,形成全局觀。
範遇一愣,麵色微變。
“範遇,我希望你能說實話。”林阡正色看著他,範遇一直沒有開口,林阡歎笑:“然而,懷疑豈能換來真誠,謊言豈能換來信任。說來我安排眼線窺探你,已經不可能得到你的實話。”
“不,將軍!”範遇搖頭,開口:“我……我知道飄雲是將軍安排的眼線。將軍是一盟之主,當然要從大局出發,是以並無過錯,範遇心甘情願。”
“什麼時候發現他的,甩開了他多少次?”
“半個月前發現了他……”範遇回答,“但我一次也沒有甩開過他。因為,清者自清,甩開反而心虛。”
“所以,你應該知道,三日前你與敵人私下接觸之事,已經通過他傳到了我的耳中。”林阡說。
“我……所以我今夜才會一直守在這裡,等將軍來盤問我啊。”範遇麵露難色。
“明知道那是敵人,為何還去?還不甩開飄雲?”
“當時,情之所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發生了什麼?”
“他們說……若我不去,我娘她,便會有危險。”範遇三緘其口,最終實話實說,林阡當時冷色便微微斂了:“她,落在了金人手上?!”泰安軍情,原已如此危急。
同為人質,雖範遇的母親比陳旭的孫思雨更近,表麵看來內鬼更像是範遇,但林阡心知,內鬼的產生卻要追溯回隴陝時代,那個時候,孫思雨在,而範母不在……越問下去,越是棘手。
“是。”範遇淚流,“我擔心不已。他們借此對我招降,說隻要我去金國,母親便能安全。可是我……怎可答應!歸營之後,我反複思量,隻覺愧對於她,但豈能背信棄義!爽哥、唐前輩、趙前輩他們,全都在天上看著我啊。”
林阡長歎將他扶住,沒有說話,換做往常,如果提到泰安兄弟,他一定也會動容、動情,但現在,暫時不能——
“因為這內鬼太聰明,可能會引導我的思路,我就必須謹慎,控製我的思路。”林阡曾對樊井、楊致誠如是說。
爽哥,唐前輩,趙前輩,清風,守忠,光亮,致禮,以及無數個枉死的兄弟,天平還不夠傾斜嗎,林阡不得不鐵石心腸:陳範二人,過去都是他的兄弟,將來,隻能有一個是,暫時,一個都不是。
夜深人靜,忽憶黔西與官軍之戰,他們被田若凝圍得水泄不通之時,林阡聽聞黔靈峰有變,而想去動魔門整體布局,那時,陳旭和範遇都在他身邊,為他的軍師。
“不可取!魔門的每一處都同等重要,萬不可顧此失彼。”範遇說。
“不錯。如果田若凝隻是虛張聲勢,而我們卻兵馬調動,隻怕要正中他下懷。”陳旭也製止了他。
從了陳範二人的諫,林阡才艱難翻身,打贏了那場以少勝多,從而為後來打敗蘇降雪、郭杲、吳曦奠基。
這個陳旭和範遇共存的畫麵,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