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地,勝南也不能指望她放棄報仇。因為,那些關乎辛棄疾的仇恨已形成胡水靈宿命的堡壘,摧毀它,就是針對胡水靈的命,林阡勸不了、也不可能勸她放棄。
彼此隻能打成死結,勝南根本回不來。
這種情境下,胡水靈隻能青燈相伴,誦經念佛,了此殘生。
自此,與他的世界,真的再無瓜葛。
有些事,真要到放棄之後,才知放棄並不是那麼難。
當籌謀了一生轉頭卻成空,驀然發現,世間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
連相依為命的勝南都成故人了,張安國的故事,再回憶,已如隔了三世。
時間,真是最強的消磨。失去了寄托和支柱,胡水靈多少也帶著點疲憊,其實勝南走後的這些年裡,仇恨也依稀跟著他一起走了,隻留了一點點,淡淡的影子,畢竟烙印過……
歎隻歎自己的一生都逃不開山東之戰,雖說參與的人們已完全換了一代,也許對於青史而言,那隻是換湯不換藥。也是這一戰,給了林阡回來的推力。無論和解再怎麼艱難、再怎麼不切實際,都到家門口了林阡怎能不拚力一試,這會否是上天給的契機還猶未可知。所以林阡希冀能通過共度患難來作為和解的敲門磚,除此,林阡想要和解的決心愈發堅定,是因為他還有小牛犢做底氣,還有吟兒無條件支持,還有茶翁事件的強烈衝擊。
隻是,胡水靈不知他和解想法有這麼激切。當一場罕見寒煙順勢降下,馮張莊早早就落在了邵鴻淵手上……
金軍將毒藏在張家,無非是對林阡恐嚇,他們控製拿捏易如反掌,以達到對林阡、對紅襖寨將士們的牽製。
若是從前的勝南,定然顧念舊情,定然投鼠忌器,定然為她退兵。
但如今,且不說他和她還愛恨交織恩怨難明,他已經八年多不曾回山東、八年多擔負整個南宋,他是主公,怎可能為了幾百人就犧牲幾萬人,甚至百千萬人?於公於私,她都難以猜透他心中所想。
直到那日,馮張莊內楊鞍手下暴露行跡、邵鴻淵意圖將林阡等一網打儘、所以把張睿胡水靈全都叫去要他們奉命演戲牽製住林阡腳步時,胡水靈才知道,而且馬上就懂了:他來了,為毀鹽糧,親身犯險。他不僅是林阡,他也仍然是勝南——他不可能犧牲山東全局天下大勢,但他同時也不會犧牲馮張莊內的無辜,幾百人和百千萬人,兩者可以兼得、也必須兼得。
不愧是林阡,他做得對,救局就該從治本開始,銷毀寒毒才是關鍵。
她欣慰,她讚許,她決定,既然他來了,那便幫他贏。
哪怕她跟他斷絕了來往六年,哪怕再見麵仍然形同陌路,就當雙方不認識,那他是心係黎民的盟王林阡,她是懲惡揚善的俠女胡水靈,也應合作驅逐金人不是嗎。
何況他的選擇告訴她,林阡和林勝南,自始至終統一。
再無猶豫,幫他打那場馮張莊之役。
因此,始終在邵鴻淵麵前持有對抗金聯盟的仇視,是為了保全自己,亦是為了保持距離、保證勝南,隻有那樣,邵鴻淵才不會第一時間劫持她——母子關係惡劣,作為人質何用?
但那時迫在眉睫、不得不答應邵鴻淵作戲牽製勝南,是因馮張莊的人命全都係在他們身上,豈能隨隨便便反抗,他們之所以向金人屈膝,不就是為了保全更多人嗎?
私底下張睿聽了她的分析,才知事態轉圜,大喜之下,問她,如何才能既演這戲給邵鴻淵驗收,又能演個戲中戲讓勝南不中計?
如何演戲?動作、表情、語氣,這些是給人驗收的,話中話,就是戲中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