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槍匹馬?那我是什麼?!”妙真冷笑一聲,“難道看不見嗎,我是楊鞍的妹妹楊妙真。半刻前他們還決裂著,半刻後已然消除了誤會,楚風月耳聽為虛,你等眼見為實!”
眾人全都驚疑,確實難以不信,且不說楚風月的道聽途說到他們這裡已經以訛傳訛,眼見為實的是楊妙真和林阡共乘一騎出生入死,還有楊妙真和柳聞因適才那雙槍合作會心一笑……
眾金兵當時就心如死灰,林阡此時的奮力突圍,不正是要突出去領宋軍來……?若林阡真和楊鞍冰釋,真的有可能會裡應外合,碾平了這裡的花帽軍,想到這裡,花帽軍士氣上當即就折了一半……
這些金兵,沒來得及說一句“既然如此,就更要將他們攔殺這裡”,也是沒膽氣再說這句,就心生恐慌輸給了楊妙真——
林阡也是那時才意會,妙真為什麼選擇親自來,妙真的出現和林阡的共存,是她這次突圍的最妙一環,這正是意味著林阡和楊鞍的冰釋前嫌,會在金軍中掀起恐慌。短暫的恐慌,足以使眼前金軍被他們衝散——擇弱而攻,突圍最易,林阡聞因相視一眼,各自悄然夾緊了馬肋,陣腳中一旦出現破綻,驀地策馬衝撞開去……伴隨著兩聲戰馬長嘶,是新一輪刀槍的摧枯拉朽,花帽軍一行行一列列,光影般一幕幕地被放掉,洶湧向後如翻滾不絕的潮水。
妙真真的太聰明,她對金軍說的這句話,可信度並不會隨著林阡的突圍、或時間的流逝而消失,而造成的恐慌,也一樣要經久不衰——她所說楊鞍林阡因她和解,會使接下來的較量裡,她哥哥有能力抗衡花帽軍,且花帽軍主帥,還是個失去了徐轅的楚風月,一半的可能會一蹶不振。
“天命危金”,林阡忽然憶起蒼梧山時期,流傳著東方雨門客對於楊妙真命格的批語,再看著身前這個梨花槍與雙刀皆精湛、智謀和應變都絕佳的女徒,一時感慨,那些批語,未必不可信。雖然,她今年還不足十五,這個年紀,跟宋賢、吟兒揚名都是一樣的。
身後終於羽箭紛飛、風雲淩亂、馬蹄聲急,原是花帽軍停滯了半刻還是追上前來,奈何停滯了不該停滯的半刻,使得他們越落越遠,柳聞因回想到四人衝過營寨後門時正好寨門半開著,更加給逃離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不由得暗歎僥幸。
聞因或可說是僥幸,林阡卻是心知肚明:當他四人引得了所有金軍注意,金軍中的內奸趁無人看見給他們打開了寨門。內奸,說明楊鞍等人很可能早已買通了相關金人,或就是有俘虜詐降。
“為什麼?”脫離險境,林阡第一句就問她,“這條生路,你們自己為何不用?”
妙真放慢了速度,眼中噙淚:“哥哥少了師父的幫助,隻怕不會撐得太久了。這條生路,又有什麼必要。”
林阡一怔,妙真轉過臉來,笑:“師父理應還想問,在和師父決裂之前,哥哥為什麼不用這條路?哥哥明明可以輕易逃,為何偏偏不逃呢?因為哥哥放不下那些兄弟,現在是,當年也是……當年妙真之所以能衝破封鎖去隴陝找師父搬救兵,也是尋準了金軍的薄弱缺口,哥哥自己要是想逃,也早就逃了——但兄弟們沒逃,他豈能獨自脫身。”
妙真低頭,略帶抽泣:“哥哥舍近求遠,讓妙真從山東趕去隴陝,又是為何?是不想附近那些當家們送死,他們一定打不過黃摑,哥哥寧可一個人背,寧可罵他們懦夫、投機者,也不願意他們趟這趟渾水,哥哥想到的唯一的能打黃摑的可信之人,就有你一個。哥哥從來都將師父你放在第一位……”
林阡動容,聞因歎了一聲:“你剛剛對金軍說和解,你也希望那是真的……”
“從始至終,哥哥心裡都隻有師父一個,妙真從不覺得‘他變了’。是他變了,還是盟王變了?”妙真的淚眼忽然一狠,稱呼也從師父改成盟王,立即下馬,終須一彆。
是誰變了,擊中阡的心頭,若換往常,定然會去追住妙真,但此刻,看著昏迷不醒的天驕,阡勒馬停在聞因身側,沒有回頭看那個轉身相背的妙真。
“是帥帳裡的一切告訴哥哥,在你心裡他不及天驕萬一;短刀穀的那些,也遠比我們這些紅襖寨的重要。”妙真冷笑,“既是如此,盟王離開之後,我等再無瓜葛,不會求你相救,我們自生自滅。”
恰在那時,一陣狂風馳突,似把路都吹折,橫掃過四人身處的這片林莽,隱約有殺聲起伏於其間,但這殺聲與颶風,顯然不是楚風月的花帽軍追上導致。
這片林莽,林阡來過,一個時辰之前,那時楊鞍寨事件還未開始更沒結束,林阡路過此地劉全營寨眼看金軍醞釀圍攻——
時隔不到一個時辰,劉全處宋軍早已和金兵打開了,犬牙交錯,肉骨相殘,旌旗四野,戰雲密布。
“舅舅……”妙真未想到剛突圍就看到劉全寨戰亂紛紛,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劉全和楊鞍相隔不遠卻一直看得見摸不著,妙真顯然知道劉全在這裡,但奇怪的是她神情裡全是目擊慘景的驚懼,就好像她覺得劉全不該打敗仗、不該慘烈到血流成河……
可想而知,楊鞍對妙真和展徽等人,瞞住了劉全的真實情況,說了喜沒說憂,那是當然,作為臨陣統帥,有時不得不說一些善意的謊話,有時也必須瞞住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和情緒。
楊妙真不顧一切就要闖過這層樹叢進入不遠處的滄海橫流中去,近乎本能如她,全然忽略危險,林阡再怎樣鐵石心腸又豈願見她送死,策馬轉身,厲聲製止:“站住!”
妙真轉頭,淒然卻傲:“不必插手!你們走吧!”
運起輕功疾走出數丈之遙,妙真隨便搶了匹戰馬,立即就從外層徑直往裡麵戰,一眨眼工夫已被人群淹沒。此路與彼岸,明顯已兩個世界,但界限卻是在哪裡?夜幕中一大片墨色濃得化不開,卷軸的每個角落都流竄著火與電。
然而此地金軍,明顯比適才他們挑的薄弱處強悍不少,不刻兵流就將妙真卷入消失……重重兵陣,乍開乍合,旗幟交錯之際,隱約可見妙真肩上被砍了一刀,頭發披散著左半身全是血汙。她才打到最外層就這種地步,可知核心處的劉全遭遇了怎樣打壓。
一個時辰之前,林阡路過而不援,是因知劉全在楊鞍不妥協的情況下不可能接受救助,阡若強行入局,非但不能救劉全,反而會對楊鞍形成壓迫——那時戰爭還沒開始,他對劉全實力沒法真正掌握,去了也是添亂,更怕對楊鞍不利……但此時此刻,一目了然生死攸關,雖然楊鞍還是沒妥協——哪還管楊鞍有無轉圜,哪還管劉全接不接受!。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曖昧,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