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的墨,也殆儘了。
他因為這句話而心念一動,回到現實中來。去年他終於回去隴陝,還是為她帶去了畫眉墨,然而林阡夫妻出入地宮一事被捅出後,他重歸地宮親眼所見畫眉墨被動過——林阡夫妻既然有閒情逸致畫眉,怎不會對同一個洞窟裡的棋譜心動?
刻意搬套現成的棋譜,和自然而然下出來,兩者有本質上的區彆,當這時他不再沉溺於舊日,自是將對麵女子的心思看徹了……卻不曾怒不可遏,而是不動聲色、將計就計。
如今,阡吟去過地宮的事實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優勢,還想再借助這個經曆戰勝王爺真是刻舟求劍,儘管吟兒確實也沒指望完顏永璉不記得。畢竟林阡隻是看到畫推測他內心,而吟兒卻是照搬了柳月的棋、更明顯些。王爺要想起來也更容易、更直接。
實則吟兒此舉冒了太大的風險,但是是為了贏得最大的戰果,圍棋本身,不就是一場博弈?!
此刻,不知完顏永璉已經看出、而還在刻意導演著長生劫的吟兒,等於是被柳月和完顏永璉合夥下套,這,就是她不孝付出的代價……
“學了其形,卻不能學其意。”完顏永璉忽然開口,在她麵露喜色的那一刻,突然變了招數,她臉色一下子變成煞白,父親沒有勃然大怒,而是冷漠地用了最致命的一招來打擊她對母親的褻瀆——他沒有跟著她繼續下到結局為止,而是在即將成功的那一刻陡然對她已極沸的氣勢釜底抽薪。
“為了刻意達到這長生劫,把彆處全都給斷送了。”他猛然改變策略,殺她一個措手不及,她運籌好的劫功虧一簣,登時淪為廢棄之棋,才發現,彆處有漏洞被他抓住,一驚之下,當即去補,猶未晚矣。
“若是全盤都直接複演,就不至於有漏洞。”他薄怒中帶著些許自豪,意思是說柳月就守得滴水不漏,她本來就對母親自愧不如,一聽更是慚愧,知她這一局還是輸給對父親情緒的低估。
“恕我愚鈍,不知王爺在說什麼?”她硬著頭皮死不認賬,既為了戰俘們,也為了遠方的陳鑄……同時也硬著頭皮,亡羊補牢。
完顏永璉忍著怒意不再回應半句,而是自此便收起欣賞,毫無半點留情地殲滅吟兒,對於柳月他隻字未提,除了柳月他萬敵不侵。
吟兒情知理虧,也沉默不再說話,僵硬地與他廝殺了又半個時辰,原已經焦頭爛額,更還被插曲叨擾——祝孟嘗焦急地告訴她,適才因江星衍失分寸而被金兵打傷的那個女俘,似也快撐不住了。那女俘是時青寨中一個極是勇悍的女當家,她的丈夫如今理應還在南部跟隨楊致誠……
吟兒一急,焚心似火,卻在這一手忽然無力應對——隻見己方大勢已去,無論怎樣應接,重要棋子都無法擺脫被滅的困境,依稀是“相思斷”……從此開始吟兒的子便一潰再潰潰不成軍。
原還想下成長生劫,哪想到冒險失敗、跌得粉身碎骨!哪怕吟兒力挽狂瀾下得汗流浹背精疲力儘了,收官時目數與他仍是相去甚遠。
“王爺棋藝精絕,在下心服口服。”她歎笑一聲,認輸起身,卻在那時身子晃了一晃,喉頭一甜竟吐出一口血來,祝孟嘗大驚急忙將她扶住,若非他眼疾手快,她隻怕已踉蹌倒下。祝孟嘗看得出,誰都看得出,吟兒耗費精力過多。
吟兒也誠知救不得全部戰俘,但真的已經儘了全力,於是示意祝孟嘗放了完顏乞哥和完顏斜烈,走到聞因等人麵前扶起那重傷女俘,同時說了一個她要帶走的名字,“聞因。”
聞因一驚,淚在眼眶,卻遲遲不肯移步,她怕,她怕她這一去就再也不能與這些同伴們重逢,就算不屠滅但這些女俘們會受到怎樣的待遇她哪會聯想不到?她怕這個她抗拒已久的結局終於到了會給盟軍帶來消極的影響,儘管他們活著離開的人都可以為盟主開脫盟主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是盟主都不可能有戰俘的互換、他們本來就是戰敗方命如草芥……但事實是事實,辯駁多少次都蒼白。
她更怕的是,流言蜚語會對準了盟主說,生死麵前盟主不選彆人偏偏選擇她,是因為她是抗金聯盟首領柳五津的女兒。
於是盟主以她自己的論點自抽耳光,不要讓金軍以為,完顏君劍比完顏斜烈重要?但柳聞因,為什麼就比這些人該活?!儘管眾人可以辯駁她是這些女俘中的戰力最強、要回去最有幫助。但剩下的人,會否被為淵驅魚?那些女俘,隻是少部分來自紅襖寨,大多卻是來自時青寨,還有山東河南各種無組織義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