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得的懲罰……我心裡也好受些。”她眼圈一紅,他們此刻所在,正是淩大傑先前駐紮。
“我還次次說,要避免你們的相殘,卻次次陷你於不忠不孝。”林阡歎息,難掩歉意。
“其實已經避開了很多次了,沒有發生的比發生的要多。”吟兒轉過身來,淚中帶笑,“天底下的事情那麼多,哪是件件都如人所願的……逃不開的,麵對就是,麵對了他,才知道麵對之後仍然選你,不後悔。”
“吟兒……”他一時動情,傷口迸裂,繃帶上儘被染紅,吟兒事不宜遲,趕緊要給他換,然而仍是下不了手,歎了一聲:“你可彆笑,我膽子竟小了。”
“為師剛剛教過你,怎麼敷藥才會讓病號‘既不疼,還很舒服’。”他笑說。
“……”她笑,“剛剛背對著,沒看到。”遲疑片刻,還是決定讓彆人來。
“慢著……”他一把抓住她手,“吟兒……難道你忍心把我交到樊井的手上!”
她看著這表情實在忍俊不禁:“身在福中不知福!樊井大夫,多好的人啊!”不再多說,終於開拆。
他老老實實躺著,良久,又道:“吟兒,你說得對,逃不開的,麵對就是……”
“怎麼了?”
“是在想,你爹他眼看著東部大盛,非但不急,還誘導我作繭自縛,這還不夠,早在決戰的過程裡,就把決戰後的諸多收服、瓦解之類也一並想好了……自歎不如。”他由衷說,“戰略上,我同他一比,還是個少年,隻懂解一時之危,不知道長遠打算。”
吟兒點頭:“他出手很慢,出招太晚,簡簡單單,卻卸完了防禦力,挑準了致命傷。金軍現在處於最好的戰力,也是最好的精神力。紅襖寨呢,戰力確實好,可隻要精神力不行,就會走上這條他鋪的下坡路。”
紅襖寨的戰力,就像不斷燃燒的火,為什麼金軍沒有針對性地一一澆滅?是因為還有兄弟情誼這樣的隱在虛空的薪柴,即便沒有火種了,還可以鑽木取火,而今,卻出現個空檔來,火快沒了,薪柴露出了一角,於是被釜底抽薪、一擊即中。越來越小的火焰,突然短缺的薪柴,難道要生生被越來越大的釜給壓死。
“龍泉峰你用海將軍暗度陳倉,那一戰其實是對他宣戰,想把一個旁觀的他拉下水。結果惹惱了他,可嘗到自討苦吃了吧。”她心疼地看著林阡,輕責。這些年來,誰都習慣了林阡翻雲覆雨無出其右。無人可及?隻因他先前的對手都在南宋,隻因完顏永璉的重心壓在北疆!
“不該惹他,卻又豈能不惹。”林阡微笑。
“其實我也懂,不參戰的才最可怕……他是戰場第一、高高在上,你不把他打下來還能誰打。”吟兒拎起他傷勢較輕的左臂,沒好氣地說,“卻終究把自己傷成了這副德行!”
他知道她當然懂他,笑:“還是要賭賭的。少年比老年敢賭,故一次不成,改日再來,終會勝他。”
“哼,大言不慚,當爹的人了,還說自己是少年!”她一時不敢觸碰他身體,笑罵時隻能動他臂膀。
他注意到她不像以前那樣直接朝他傷口壓,奇道:“今次怎麼膽小得循規蹈矩了?”
“……是見嶽離下手太狠。”她瞥了他一眼,“真是的,還想我壓你傷口不成。”
“哈哈,還真有點想……”林阡說了幾句,便又昏昏欲睡。
伸手探他額上微熱,看他臉色慘白,吟兒自是心疼,怕他忽然出事,便躺在他榻上同睡,想緊抱著他身軀不願離開他,抱緊他,卻又怕碰到他傷口。糾結矛盾之極,吟兒眼淚簌簌流下。
也許她之所以膽子變小了,是因為現在這位是孩子它爹……?這一戰她雖衝過來了,小牛犢,還沒帶過來呢。
卻這時,忽覺他左手輕輕一動,吟兒還未會過意,便發現他拉了件披風過來,正好遮蓋住他和她兩個。
“這個距離,不錯。”吟兒破涕為笑,與他共享這披風。
“你懷著蒙蒙的時候,也是這距離。”林阡說。
“過兩天,等我們或祝將軍能動了,就把小牛犢也放這裡,讓你抱著它睡。”吟兒憧憬不已。
“嗯。是抱著它和你一起睡。”他奸笑。“貧嘴。”她臉紅。
睡了一半,吟兒醒了,探林阡已經退燒,終於放下心來,因此刻宋軍還內憂外患,故起身便要離開,然而動靜明明極小,林阡卻也跟著她一起醒了,命令的口吻雖輕尤重:“吟兒,再睡片刻,你休息得還不夠。”
“可是……還有宵小,我去處理。我有斷人口舌的口舌。”她一直記在心裡。
“先讓國安用去事必躬親。後麵的事,後麵再說。”他懾服一笑,“吟兒,咱們暫時都退隱吧,接下來的仗都讓紅襖寨自己打,賬也讓紅襖寨自己算。”
見他雲淡風輕,她終放下心結。好,與阡在一起,什麼矛盾都靠邊。
戰火裡,他二人一如既往相偎而眠,這些年流失的一切時光,全增添在這越扣越緊的十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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