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願意承認,自己的前半生是錯誤的?”楚風月痛苦一笑,把安義的屍體負起,決然再沒有回頭。今夜摩天嶺之戰她再也不插手,紇石烈桓端和黃摑她皆不相幫。
夜半,摩天嶺戰事趨停。徐轅佇立於徐勇墓前,想前些日他們共同抗擊司馬隆高風雷,想派遣他去救金兵時那少年一臉洞悉的笑意,再想到看到他年紀輕輕竟這般無辜喪命,饒是見慣生死,也是不勝唏噓,痛心、內疚、悔恨、悲傷百感交集,聽到風沙聲都覺在哭嚎和嘲諷。
“徐勇,徐轅私心,竟害你一命,負你太多,無顏相對……你曾說要與我學禦風箭,可惜從前無機會、日後亦再無機會,隻能以此箭此弓相祭……”徐轅將弓與箭齊齊祭給徐勇,葬他時亦將情緣埋葬。
一步一步,走向這個再沒有愛的世界……
風月,曾經你給過我與全天下為敵的衝動,卻不料最後一刻與我為敵的,並不是憤怒的阻撓,而是慘痛的代價……你我相識相知,奈何情深緣淺、不能相伴今生,卻無論如何都感謝你,曾給我與全天下為敵的衝動……
“那不知姑娘一貫作風是什麼?”“損人利己,煮鶴焚琴,暴殄天物,血流成河。”猶記得初相逢,那漫不經心的隨意一問,那少不更事的冷傲一笑。
“等一等。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何必知道我叫什麼!”風月,可知道就是這脾氣,帶給了我戰場以外的驚奇,我也是被另一個世界吸引的,卻好像還……還沒有滿足,還不想回到現實。
“這次的事,多謝你了,然而……”“天驕……彆說。風月,不想走。”原來,你根本不想走,正如,我還不願離開。二十多年來,你一直在等一個人,能把你從金宋之分裡救出;二十多年來,終於也有一個人,能令我對國界對信仰不管不顧……
“風月如果說為了天驕可以放棄一切,再不管那金宋之分,天涯海角都追隨天驕一起,天驕會完全不在乎我過去的作為而接受我嗎?!”“嗯……會。”風月,我是真的會,不想再騙自己,哪怕拚儘力氣。
“楚姑娘,是不是從前就學過做菜?”“嗯。”“味道很不錯。”“天驕,可以叫我風月嗎。”……
月出時分,村口聚宴,周圍是淳樸的民眾,戰亂中難求的清靜,那晚山風輕撫她絕美的容顏,她就站在他身邊惴惴不安地隻盼他一句欣賞,一聲改口,從此答應不再與故人重見,隻要不重見就能狠心絕情,於是為天驕立下一個“再也不殺宋人”的誓言……
一陣急雨橫掃過境,竟將那小動作,那誓言,那笑靨,都頃刻吹遠全然遮掩,時過境遷,誰還認得海誓山盟,楚風月,為何今時今日,徐轅反而成了你不再重見必須絕情的故人……
雨打風吹,不過刹那,竟將一切全都抹消,抹消?抹消得了嗎,那些紮在徐轅心頭的,沒有絲毫帶走反而被推進更深,讓他能覺得疼,疼卻還能活得下去。
誰說是緣分已儘,明明才情到濃時,愛在最深處擱淺,很多話才說一半,然而徐轅你自己舍不得,又何苦一定要她不放下……痛徹肺腑,忽而於半路跪伏,四望那荒涼戰野,竟不知何去何從,到底哪個時空,才有那個他準備帶回雲霧山去的美麗女子,從此不問金宋間事,隻願有她過此一生,其實隻差一步,卻是無垠鴻溝,“風月,戰爭讓我遇見你、又讓我失去你……”
來易來,去難去,分易分,聚難聚,原來這便是愛情。
三月十七,吳越楊宋賢協助王琳終能與薛煥相峙,楊鞍亦在李全楊妙真援助後成功與紇石烈桓端製衡,而國安用、孫邦佐、史潑立等人則齊心協力守妥了駐地,孫邦佐功勞尤為顯著,戰力雖不至於極高,到也堪稱發揮穩定,林阡要練的,本也隻是他的膽魄。
戰後,楊鞍與國安用等人,終於如願對酌慶功,盟軍雖被徐轅和楚風月那份傷悲影響,但被兄弟情誼一裹挾總是覺得溫情不少。
因楊鞍冒死退敵,再加上國安用極力灌輸,北部戰場、東中交界、以及龍泉峰一帶的原東部兵馬有不少都有觀念傾斜。在場慶功對酌的,除了國安用史潑立外還有談孟亭,他見眾兄弟終於有恢複舊日情義之跡象,難免老懷安慰。
“孫當家,何以不去喝酒?”發話的,是前些日子,剛從青州戰地陪送談孟亭同來泰安的劉二祖副手,張汝楫。
孫邦佐轉過頭去,歎了一聲。
“莫不是還沒有原諒鞍哥?”張汝楫問。
“也不是。”孫邦佐搖頭,臉上充溢糾結,“唉,還是更喜歡戰鬥之時,什麼都想不到,什麼也不去想,鬥誌都是很堅硬的,人一鬆散,就喜歡亂想。”
“所以,還是不該多想了。還是該信戰鬥之時的直覺。”國安用的聲音響起於腦後。
“嗯。”孫邦佐點了點頭,“其實大夥都盼著,鞍哥他繼續戴罪立功,幫盟王逆轉敗局。”
由於是國安用為楊鞍爭得了這絲戴罪立功機會,楊妙真最為感激他,遂與他一路並肩而來,這時聽孫邦佐說“鞍哥”,知道有所轉圜,心中不禁一喜。
“對了,師父他怎樣了?”妙真聽到“盟王”,著緊問。
“唔。不大好……昨夜剛慘敗一場,所幸邪後和海將軍援救及時。”國安用道。
“是怎樣慘敗?”孫邦佐張汝楫齊色變,“盟王他!?”
“無需過慮。和他的店小二在一起,敗也敗得很滿足啊。”國安用笑起來,張汝楫孫邦佐麵麵相覷。
妙真先是一怔,神色裡忽有一絲頹然,稍縱即逝,恰被不遠處的李全捉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