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見麵了,小吟。”吟兒實在沒有想到,回臨洮的第一天竟就與洪瀚抒重逢,如昨的兵槍馬亂,不變是血雨腥風。
“你胖了。”吟兒剛想答話就被噎住。她發誓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見麵第一刻是這樣深情問候的。
那時她吃力站穩、忍痛拔出肩頭箭矢,楊妙真則當即幫她處理傷口,兩女子都是這般的安之若素,差點教洪瀚抒忽略了來意、無端端吃起醋來:“哼,林阡的女人,都這樣不怕死嗎。”
“洪山主的女人,哪個不是豁出了性命。”吟兒笑了起來,束手就擒的同時,看向洪瀚抒身後不遠,那個始終被忽略、一直作陪襯的綠衣姑娘,看著她時,吟兒不自禁想起當年的白衣琵琶、踏雪無痕。
瀚抒還是老樣子,從來不珍惜自己有的,卻老是盯著林阡的。如果說成菊、黃蜻蜓那樣的女人都庸俗不值一提,他手下的陸靜和顧紫月哪個不是儘心儘力為他出生入死。
吟兒這句話卻沒對洪山主起到任何作用,他照樣將吟兒攥在手心裡向林阡迫戰,為的是,要證明他比林阡強……
後續數日,洪瀚抒把林阡強行拖在白碌和彭灣拉鋸,再一次喧賓奪主地害林阡偏離初衷——不錯,喧賓奪主,定西的主角本該是臥薪嘗膽的蘇慕梓,林阡回來的本意是要平定蘇軍在後院放的火……
結果,洪林二人十足浪費了半個月時間在小小的定西縣北折騰來折騰去,若非各自帳下都猛將若雲。早就被金軍蘇軍趁虛吞並。當然,他倆也是有這個魄力、料定了金軍蘇軍不敢亂來。這半個月金軍蘇軍獲利確實不多。
可是這半個月、活脫脫就隻證明了一件事:洪瀚抒和林阡的戰力用兵皆相當,整整十五天,彼此間沒有任何地盤的得失,堪稱旗鼓相當卻也徒勞無功……長此以往,金軍蘇軍養精蓄銳總有一天會壞事,畢竟楚風流薛無情蘇慕梓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越靜。將來越險。
然而,跟吟兒無關,林阡如何不打洪瀚抒?最強的不收拾好了,以後林阡打金軍蘇軍無論哪一家都很艱難。
最強的,就是必須最早收服的——吟兒隱隱約約懂林阡的心。換句話說,若洪瀚抒回歸盟軍。則臨洮府強弱重排將一勞永逸。雖然艱難。可以一試。
吟兒和妙真兩人,身份屬階下囚,待遇卻座上賓,洪瀚抒派專人看守並照顧她倆,對外界的情況雖有貽誤倒也都是真相——
外敵堪憂,內患不休,據說林阡和辜聽弦仍是不能互相理解。那夜孫思雨解釋再多也換不回雲老將軍的性命,林阡說,除非認錯或求我,你才可以留下來,救回吟兒就算贖罪,不認錯那你就給我滾。辜聽弦說,滾就滾。十三翼說,怎麼能直接放他走。在他們心裡林阡已經仁至義儘。林阡說,不殺他。看他滾到哪裡去!
吟兒想,事後林阡肯定也惱。也恨,他這硬脾氣,偏偏磕上了辜聽弦那個臭脾氣。
她兩人對盟軍內事稍有貽誤,但對於洪瀚抒和林阡之間的戰鬥卻是一點貽誤都沒有,因為洪瀚抒每逢戰後都會自動給吟兒帶來第一手情報——
持平。甚至連比武都十打九平,還有一次不了了之。
“不枉我回西夏閉關了那幾個月,他武功竟也一日千裡,比我低不了多少。”洪瀚抒攜火從鉤來到吟兒身邊時,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滿足,和一如既往的自負。
吟兒知道洪瀚抒說的戰況不會騙人,妙真從他表情裡也看得出戰況屬真。
“他武功竟追得上師父……”妙真默默打量著洪瀚抒。
吟兒歎,林阡的武功提升才不是一日千裡,那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摸打滾爬、無數次命懸一線換來的。而這一年多的時間內,洪瀚抒恐怕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潛心靜氣閉關修煉、鑽研武術。竟然隻是為了打敗林阡嗎。
洪瀚抒見她失神黯然,以為她聞言膽怯,張狂笑了起來。從洪瀚抒一進屋,屋子裡的氣氛就緊繃著,看守者們全都沒了神情、統一姿態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對他畏懼儼然久矣。到此刻聽到他豪壯笑聲,也未敢有一絲一毫懈怠,可想而知如果洪瀚抒暴跳如雷他們會怎樣噤若寒蟬。
吟兒擔憂地看著這些人……洪瀚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卻會錯了她的意思:“你曾問我,世間有幾人會承認我的豐功偉業,如今你可見到了,我所到之處,人人敬仰,哪敢不從。”
“洪山主,需要被尊敬,和值得被尊敬,是兩碼事。”吟兒就知道他耿耿於懷著這句“承認”,當年她威脅他把黑道會劃江而治時,第一句問的就是,誰會承認你洪瀚抒。所以,瀚抒這幾年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希望得到承認……?
“哼。且看誰比誰更值得!”洪瀚抒臉色鐵青,拂袖摔門而去。這已經是他比較克製的一次,仍然使眾看守提心吊膽了一忽,等他走了,氣氛才驟然鬆緩。
瀚抒啊瀚抒,可惜我忘了告訴你,林阡他就不會糾結於天下間有幾個人會承認他。功過不求誰鑒,問心無愧便是。
吟兒再順著這條路看過去,路上已沒有了瀚抒的背影。
而那時楊妙真不動聲色,暗中和一看守點頭示意。
如果你能幫我和師母出逃,則我楊妙真向你保證,盟軍次日就能開赴這裡,屆時就不必再受製於這霸王。
明察秋毫的妙真,成功地捉住了彭灣據點的漏洞——連日來,她借著這一人心上的破綻,連續剔出七八個卻先隻拉攏了一個看守。少而精,自是為了避免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祁連山大軍純粹”。那是林阡在七月初二一戰中得到的經驗,但彭灣、紅柳、夏官營等地原先的越派勢力,未必。兩年前他們被洪瀚抒吃定之後,一直懾服、屈從,不代表從心底就服帖。吟兒那句“需要被尊敬和值得被尊敬”就已經透出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