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2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9248 字 9個月前

“聽弦,舊事不必重提……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彈指一揮間,滄海桑田,田若凝難免心折,“儘管那時是走投無路,那時確實是義軍先誤解我與我斷絕,後來,卻是我自己選擇了和義軍分道揚鑣、漸行漸遠,過程中並不曾怨悔。”

“田將軍也知道,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物是人非,如今再也不存在‘義軍誤解’了。義軍現在的這位領袖,他是真的心懷天下想要造福蒼生,他和田將軍是一樣的人,不會對田將軍‘不容’!”聽弦說著這些從鋸浪頂開始就不肯給林阡的評價,噙淚動情,真心實意憧憬,“原先我一直想不通,我的兩位師父,原該莫逆之交,憑何竟是對手……好在。師父他現在已經答應了。隻要田將軍願意回來,就一定給田將軍一條明路。我的兩位師父,終於可以見麵,可以並肩作戰!”

“聽弦,我自問對不住義軍太多。手握了義軍無數人命。若我走他所說的明路,不會起到任何作用,隻會令你更難自處。”田若凝搖頭。

“聽弦不必管如何自處,因為師父他必然出於真心地支持聽弦——師父他定然是歡迎田將軍回來的,他不止一次讚過田將軍戰法高強,也不止一次歎過田將軍可惜。”辜聽弦搖頭,由衷地說,“其實田將軍和聽弦一樣,都是官軍義軍不容的受害者——是受害者。不是罪人……若是真想消除這種‘到哪裡都不見容’,隻要消除官軍義軍的界限,不就行了嗎。就可以雪了這些年受到的不公,可以平反這些年受到的冤枉!”

“聽弦,官軍和義軍的觀念,真的有很多是不一樣的。一體隻是一個空想。”田若凝歎了一聲,連連搖頭,“當年我江湖恩怨看透,反而信仰真的轉成了官軍,那就是要把義軍的唯一核心清除,你認識我的那一刻,便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唉,可歎我當年被‘不容’所害,卻也漸漸默認了這種‘不容’。”

“然而,先前‘不容’是因官軍義軍鬥爭尚未結束,現如今,盟軍早已平定川蜀,川蜀已不存在純粹的官軍了,隴陝這支,更加不算!即使田將軍你不支持師父的‘空想’,也應當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去拭目以待,看看那些不可能的到底有沒有機會變成可能——是的,信仰觀念不一樣,可是,無論屬於官軍義軍,最終目的不都是抗金?!那他們就有融合的必然!”彼時聽弦不知曹玄叛離,否則論據絕對不足。偏偏這句抗金,仍是擊中了田若凝的心。

“是啊,我心裡想的,還是從前的義軍和從前的官軍,後來的蘇軍,卻不再是當年……顧將軍死後,我更加置身其間、助紂為虐,一味內戰,反而忽略了大敵當前、抗金為重!”田若凝如受震撼,臉色慘白,雙目定住。

聽弦說得不錯,川蜀早已不存在純粹的官軍了,不過,比聽弦說的時間點更早,蘇軍的本質在林阡入穀之前很多年就已經蛻變了,就在田若凝無怨無悔與義軍分道的那個過程裡,蘇軍在他不知覺的情況下逐漸不再是隴南之役時堅持“抗金”的官軍!

辜聽弦一喜,以為勸服了他,正要繼續說話,田若凝忽然站起狂吼,青筋凸起雙目赤紅,睚眥儘裂竟似要流出血來:“田若凝殺人無數、罄竹難書,即便林阡既往不咎,我又有何臉麵回頭?!

一改平素淡然自若,著實嚇了辜聽弦一跳,眾人聽得異變急忙推門而入,卻看田若凝拔劍悲嘯、若非辜聽弦製止幾乎自刎,縱然孫思雨最先進入奪劍,田若凝已完全心灰意冷、捶胸頓足追悔莫及:“父親,若凝有愧於你!這青鋒劍上,隴南之役以後,沾過幾個金人的血!?”

“田將軍……”聽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情緒不穩的他給攔住,自己力氣卻已不剩多少,思雨看他滿頭虛汗趕緊要看他,他卻示意思雨先守住田若凝。

聽弦正後悔適才提及田若凝的痛處思索如何補救,不想這一刻門外卻忽然傳來蘇軍的緊急戰報,“將軍!有敵殺到!亂溝失守!!”那傳信者上氣不接下氣,根本來不及一句話說完就暈倒。

“什麼!”“怎生這麼快就失守!?”守候已久的田軍心腹都是聞言大變,辜聽弦孫思雨也是始料未及,扶田若凝走出時都瞠目結舌,盟軍怎麼可能在他們還在協調的時候就壓境!?

定西縣境這麼久了從來兵荒馬亂,是以田辜的交談始末殺聲都存在竟不曾引起注意,凝神聽時,才發現真比平時要近、且強烈的多!

“好啊,這辜聽弦夫婦竟對田將軍調虎離山!”田軍紛紛要將辜聽弦夫婦擒下。卻看孫辜扶著魂魄支離的田若凝,“慢著。他們劫持了將軍!”“將軍,您怎麼了!?您醒醒啊!”

田若凝是這支田家軍的主心骨,他們怎能看到田若凝這般失常!田將軍一定是中了辜聽弦夫婦什麼詭計!

“絕對不是盟軍所為,一定有什麼誤會!等這送信的醒過來再說!”辜聽弦趕緊辯解,思雨急起來也直接猛搖田若凝手臂,幸運地她這般亂搖總算使田若凝的魂又附體,他片刻像老了十多歲,舉手吃力地示意他們:“不,不是聽弦設計,盟軍也不會失義……”勉強返魂。卻苦不堪言。心口的鬱積使他在這一刻隻能有力氣舉手,崩潰零碎的情緒卻一時間不知如何收拾起。

“情何以堪!你們哪一個不是脫自義軍,竟真的一個都不想回去、寧肯仇視義軍?!”辜聽弦又是感動於田若凝的信任,又是恨這支田家軍的固執!

“刀山火海,虎穴狼窩。都和將軍一起!”眾將士個個忠肝義膽,辜聽弦一時氣憤忘記設防……不想就在此刻腦後生風……

好快的箭!好在,可以避過去的……聽弦輕蔑一笑正待閃讓,忽然腳步一個踉蹌——縱然感應和平日一樣靈敏,身手卻遠遠不如先前靈活……判斷失誤,躲閃不及,那一箭正中背後,他連人帶箭被巨力衝飛老遠……

“聽弦!”變故突然,孫思雨大驚失色。哪還顧得上扶田若凝、急急上前將聽弦抱起,尚不知到底是誰放了暗箭,就聽得那送信者醒轉開口說:“將軍……是金人,是金人殺來了!”

“金人?!”眾人更加意外,金人不是被林阡整體趕去了臨洮嗎!田若凝麵色微改,最先理順了思路。雖還冷汗淋漓,卻已不容退避,強撐著身體和鬥誌,試圖在最短時間內恢複正常。

“金兵增援開到,林阡阻截失敗,夜間渡過關川河,天亮已取葉碾城,我行之前對亂溝發起進攻,不刻便有兩座寨子失了守……如今,如今不知怎樣了……”那送信者帶著哭聲,述說詳細的戰況。

是的,林阡就是他們的屏障……辜聽弦意識模糊,聽到這裡,猜出這一路金軍極強,可是來不及想,後心一陣劇痛,原是思雨正在給他拔箭、敷金創藥……再然後的事,聽弦就不知道了。

“莫慌,即便亂溝已失,也會教他們終止在天池峽……”田若凝以平和的語氣安撫著那個送信者的恐懼,這麼多年,跟著蘇軍,恐懼遠比喜悅多。

田若凝正待離開部署,話音剛落卻又一道罡風猛打而至,卻撇開了他們所有人再度襲向辜聽弦那個方向,孫思雨還不及應變,田若凝眼疾手快一劍斜出劈斬,與此同時卻有更多暗箭從四麵往此核心激射,田家高手們緊隨田若凝而上刀槍迎擊,隔空兵戈相撥,鏦錚鳴響不絕,他們忽然誰都意識到了,這些人好像非常想要辜聽弦的性命……

此情此境,複演了當日陳鑄的手下對辜聽弦的暗殺,田若凝長歎了一聲猜到了什麼,金人們都很了解,辜聽弦的價值。擔憂之時,難免欣慰,屺懷後繼有人。

“老實說!你是什麼人!”終於有一戰士驍勇,在萬千暗器中騰空躍去,身手矯捷地逮住一個敵人、揪出後摔在田若凝身前審問。

那敵人不曾自刎、卻是站起身來,站在了萬千暗器的激射中……眾人色變不及反應,那人已以這樣的方式自儘,下場是萬箭穿心而死……是自儘同時也是救同伴,他倒地之時,金人之箭應聲而止,整齊劃一。頃刻,人已全散,悄無聲息,在田家軍完全想不到的時候……

“不必追,應當是楚風流手下的絕殺死士。”田若凝看出這群人與控弦莊死士的異同。

“金軍先鋒已經混入了天池峽,與我軍難逃一戰了。”謀士分析,田若凝點頭。

“將軍,我等是要去……備戰?”將士問時,田若凝發現,他們個個眼裡都泛著驚異和期待的光……他們和自己一樣,很多年都沒有痛快地打過仗——即使在越野山寨時還能去前線乾上幾場,都那麼憋屈地要被越野的人采取權力製衡……

“我適才就說過,要教他們終止在天池峽。”田若凝笑了,第一次感到下令時如此舒服。

“好!在金境這麼久,早就想和金軍來一次真正的決戰!”眾將士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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