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令吟兒不得不歎瀚抒先見之明的是,此刻的慧如竟然沒法保護她——這地方的毒物……慧如沒涉獵!
同行於沙漠好幾天了,沒見慧如流露過半點“擁躉們都不在場、在場都不是擁躉”的聲色,令得瀚抒吟兒紅櫻以及一眾追殺者一直都對她提心吊膽望而生畏。歡迎來到網眼看著新一輪追殺又要到來,洪瀚抒不堪其擾對慧如說要不你來?就見聖女她慢慢吞吞若無其事回答了一句,此地,我,不熟。
於是乎這才發現一點武功都沒的何慧如陡然從最強變成了最弱、最好欺負!
話雖如此,誰敢欺負她……苦了洪大山主,一個得保護三個,還得應對西夏高手從未減少的投入。
“卻是這風光,從前不曾見過,甚是美好,來得沒錯。”傍晚時分,吟兒慵懶地斜倚沙丘旁,愜意賞著天邊那一盤巨大落日。躺在這片茫茫無際遠到宇宙的沙海,自然而然就得到一份廣袤無垠的心境,隻感覺整個人融到其中也成了個平麵。
那時瀚抒也聞言看到這殘陽如血,觸景生情,隻覺天下之大,無他立錐之地。他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吟兒總說殘缺的景象最美——哪有藍天白雲黃沙構成的白天美?
當此刻隻剩夕陽與大漠的交界被刻出深紅色的棱線,除此之外整片天地都是一片昏沉的暗紅,雖雄渾,卻蒼涼;畫麵的整個基調太悲,光線也比白天弱了太多看東西很艱難;更令人傷感的是,遇到落日那麼壯烈的景象,這沙漠的海洋卻還和睡著了一樣,頹廢到這種地步……
“唉,彆站著仰頭看啊。頭不暈麼?坐下來,躺下來!抱著頭睡,舒服!”吟兒起身,把他重心也拉低了,傳授他享受生活的姿勢。好像,還真有點用。至少脖子沒那麼累。
漸漸地心境稍有平複,於是又坐起身來,倦倚沙丘扶簫,一曲(1),悠長而傳千裡,沙底像還傳來共鳴聲儘管很輕。
吟兒靜靜聽,沒說話,隻看到所有旋律宛如有形、在大漠中飄蕩一樣,似霧非霧。似煙非煙。視線的儘頭,天色也在一點點地繼續暗著,終於在一曲末到達了極限——卻未全黑,仍然有光,即使再弱。
待夕陽還是在不經意間落儘,換月光如水如練般傾瀉眼前,浩瀚瞬然轉化為璀璨,積沙表麵猶同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洪瀚抒收回簫來欣賞。這黑夜景象,他覺得比殘陽好看得多。甚而至於可以和白天媲美,是不同於白天的又一種美——
可若是在夕陽西下時就無心再看了,哪還能有興致覽得如斯風光?
原來真的是這樣,以為是儘頭,其實是轉折……原來之所以每天之後都要有每夜,是造物者時刻都想提醒人類柳暗之後是花明。人類,卻總因為習慣了而沒意識到:黑夜和白天的變化交接,其實和宿命一樣波折。
卻為何無法習慣,這宿命的坎坷……多少人跌倒還能站起,才發現什麼才是自己?
“盟主。洪山主,時候不早了,吃飯吧。”那時紅櫻從沙丘另一邊來,帶著吟兒兩眼放光的好吃的,忽然她駐足,豔羨這美景:“好漂亮的景象,便像是沙漠裡的星河!”
“咦,這裡一直都能做飯洗衣的嗎。”吟兒一門心思早撲在了食物上,其實沒人和她搶。
“是啊。”紅櫻點頭答吟兒,同時還在眺望,瀚抒驀然回首,不知何故竟呆了一呆,然後才緩過神來。
“我原以為,沙漠隻能是沒水的、渴死人的那種,行了這幾天,徹底改觀了,這裡有湖泊,有冰雪,什麼都有!真好!”吟兒笑道,一回頭卻看慧如難得一次不高興,呃……什麼都有,除了她的臣下!
“見識短淺。”瀚抒冷嘲吟兒的同時,微笑接過紅櫻遞來的食物。
因是冬季,沙漠裡竟有好幾大塊白雪皚皚;毫無炙烤之感,常常能見天空湛藍;最彆樣的風情在於,這片沙漠中分布著各種古代湖泊。
卻有一點和吟兒想象中的沙漠是一樣的,靜穆。沙漠本身,沒有生命。
每一粒沙都在阻礙著另一粒的行動,相互的拖拉造成了整體的凝滯,千萬裡連綿的沙海除了高低起伏之外再無動態感,好像千萬年來始終就是以這副形態存在著。
吟兒瞥了一眼正在幾步之外與人爭鬥的瀚抒,知道他贏定了不會有入魔風險所以不擔心。前段時間這地方的人氣因為瀚抒而高漲,最近追來的人卻越來越少,而且一蟹不如一蟹,眼看著,他們四個也離隴陝愈發近了。
數日相處吟兒看得出瀚抒對紅櫻有情,隻是與對自己的那種不一樣,就像每兩個人的相知情況,總有人在理想層麵互通,有人在生活層麵相仿,吟兒知道這段情沒必要幫忙,人家進展得好好的,彆跟林阡說的一樣,越幫越亂,何況她還身份特殊沒法幫。
那就慢慢地順其自然地等著這個小丫頭在瀚抒心裡分量比我重吧。吟兒竊喜,想,隻是時間問題,估計半年不到啊,微笑打量著紅櫻側臉,彼時紅櫻正緊張地望著漩渦裡的瀚抒,目光寸步不離。
那個令她在見到他的第一刻就不自禁愛上的男人,她怎會像吟兒一樣因為相信他武功所以就不掛肚牽腸?這一生最重要也是最小的決定,愛上他,愛著他,時時刻刻都與他在一起,管他是萬世千載稱頌也好,抑或是千秋萬代唾罵也罷。
等洪瀚抒打退了又一輪攻擊,紅櫻即刻上前給他擦汗幫他看傷,吟兒就在旁邊看著覺得自己是這麼多餘……心念一動,驚覺時光倒流,回到當年黔西戰場,看著林阡叱吒風雲回歸、還有雲煙姐姐那個紅顏知己來照顧……才恍然,原來這便是家的感覺,宿命給瀚抒設定的他最珍視的“家庭”。
像極了。那時候的林阡,也正巧在經曆人生的低穀。
不幸在,瀚抒的傷要重得多。
也許這些天瀚抒的自暴自棄和過去不一樣,至少過去還會在醉生夢死裡反複流露。
現在他連發泄都不願,一個諸如洪瀚抒這樣一腔熱血的男人,竟然如林阡一般沉寂地消磨著痛苦。
或許他正堅定地嘗試要從陰陽鎖的最後一級掙脫。又或許,這是他離陰陽鎖最後一級最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