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有你們這種態度?!想找打便直接點!”黃蜻蜓副將亦被點起怒火,隨他拔劍沈釗也即刻斥出雁翎刀,刀劍交擊迅疾激起一片火電。
兩招方過,寒光一現,一柄古劍穿入戰局,輕巧便將兩人拆分,虎嘯龍吟之勢,正是青雲純陽。孫寄嘯原為止戰,奈何劍法似是而非、騙得沈釗一刀直往絕路上撞還收不回,寒澤葉眼疾手快頃刻揮鞭,須臾寒楓卷纏而上,堪堪將這一劍攻勢止停。
孫寄嘯臉上俱是敬色,蓋因寒澤葉對適才這一劍的真諦竟是一擊即中,他知寒澤葉內力遠不止此,換做平素恐怕已經敗了自己;而寒澤葉何嘗不驚撼,長江後浪推前浪,難免也惋惜,他怎就不屬於林阡。
“寒將軍,還望管教好你的部下。”孫寄嘯冷冷開口,意指沈釗級彆低、不該越過寒澤葉插嘴,也是因沈釗先越級,黃蜻蜓的副將才也犯規。
“誰先動手,一目了然。”寒澤葉一笑,一語雙關,孫寄嘯不禁一愣。
“你們抗金聯盟,犯錯了還不肯認,對自己人的袒護,真是令人發指!!”黃蜻蜓副將不依不撓。
“什麼袒護!誰又說他一點錯都沒了!隻是說有必要逼人去死?”沈釗即刻回嘴。摩擦倏停,舌戰升級,忽而局麵一僵——一瞬前誰都各執一詞吵得火熱,一瞬後突然像默契般全都住了口。於是中間留了半刻的空白竟是一個人都沒有說話,是不知道再說什麼,雙方冷場了很久。
“就要他的項上人頭!”鴉雀無聲。驀地又響起這句怒喝,循聲望,有人嚴詞厲色,無視爭端,紅色戰袍麵貌威武。
不相乾的人們從鳳簫吟的歸屬問題開始已爭執到此刻,而他洪瀚抒。心裡卻已沒有吟兒,不記得她,陌生得好像不相乾——竟然忘了這個人,曾經是死了都要愛。
什麼鳳簫吟?就要辜聽弦!
“前事不咎,畢竟太遠。單論這一戰——確實聽弦伏擊了當時並不想傷害盟軍的洪山主,造成了現今你我雙方的損失慘重,是以辜聽弦負荊請罪,量刑另作商議,何如?”看洪瀚抒煞氣騰騰。寒澤葉不得已而讓了一步,還沒來得及就勢把話題拉回談判,便聽得洪瀚抒不依不撓振臂高呼:“殺了他!殺了他!淩遲處死!千刀萬剮!”
最終毫無結果,談判當場破裂,洪瀚抒揚言要麼割頭,要麼割地,否則鏟平石峽灣。主帥一聲令下,勢要同盟軍死磕到底。祁連山戰火原還不高,被洪瀚抒無腦這麼一扇。竟眾誌成城都願與盟軍決一死戰。
“你我雙方連對‘主母歸屬’都還不曾達成共識,可見彼此的思想意識是怎樣相異,這一戰的根因,並非辜聽弦鳳簫吟哪一個人,而恰恰是因你我雙方積年累月的隔閡。眾位,我們到此的目的。不正是為了促成理解?為何排斥磨合……”寒澤葉言之有理,可惜,祁連山不可理喻,將他這麼有力的言論都淹沒,也罷。從來都是焦躁比冷靜聲音大。
瘋瘋癲癲的主帥,帶動著麾下們集體不正常,祁連山咄咄逼人要盟軍交出重要將領的命,盟軍當然堅決不允——若論理也未必虧,何以要受這等辱!
真心沒想到,這場關乎兩軍和平並存的談判,會莫名其妙地偏題到聽弦的生死上,祁連山忘了他們休戰來這裡的初衷,其實沈釗平靜下來細想倒是可以理解,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了,人總是想找到發泄的對象來消除煩惱、撫平悲傷,就像溺水時抓住救命稻草絕不肯放,當有一個人大呼不寬容,全體的憤怒都會共鳴,遇到寒澤葉沈釗這種妄想阻礙的,他們必然會同樣視為仇敵從而氣焰更漲。看著他們,如同看到鏡子,沈釗反而釋然得多,對辜聽弦的錯誤終於可以不帶偏見。
事態嚴重至此,寒澤葉不得不遣人去請林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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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個人交出來!”乍見林阡到場,洪瀚抒臉色一變,原還空洞的眼神變得實在,分明對林阡存有印象。
從隴山殺戮到石峽灣的這整整一條血路,他除了偶爾還記得祁連九客之外,再無人類的任何意識,連率領祁連軍殺伐馳騁、為祁連山爭奪疆土,都是本能。也許對林阡的敵意,也是慣性。
半人半獸,反反複複,戰戰停停,醒醒睡睡。
“那個上來就找死、被我打得跪地求饒、連刀也握不住的人,哈哈哈……”洪瀚抒目空一切地忽然大笑,這句話卻說得林阡一愣,雖然誰都知道那個人是辜聽弦,但是辜聽弦不該和這樣的形容詞聯係在一起。
“主公。”寒澤葉對林阡搖頭示意,洪瀚抒不在正常態。
不正常,那就可能如慧如所言,瀚抒在隴山雨夜裡丟失了他的本心,他已經幾乎被魔性占滿,下一步就是想殺了吟兒。陰陽鎖的最新境界,林阡比任何人都清晰,自是不可能殺了辜聽弦,殺了他也解決不了問題,洪瀚抒根本不會罷休。
“如你所說,已經被你懲罰到了那種地步,何必還趕儘殺絕,做人也未免太過。”這語氣,真令洪瀚抒橫生厭惡,卻又仿佛哪裡聽過,很耳熟的句子——“凡事都要有個度,否則隻會日後後悔不迭。”“做人做事必須留有餘地。”“凡事太儘,緣分勢必早儘。”為何咀嚼之時,卻又覺得傷感……
林阡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聞了先前所有情況,知道寒澤葉的態度是保辜聽弦,比較意外的卻是沈釗也給辜聽弦辯護。
或許,是因為都知道他的心意,連敵人都知道,他袒護辜聽弦——他卻隻能袒護辜聽弦的命。至於辜聽弦的路,決不袒護!該認的錯,必須要認。
“當然,隻罰辜聽弦跪地求饒,不足以赦免他的罪過,此番隴山之戰連累無辜。他確是始作俑者無誤,我也盼他能知錯改錯。”林阡看著瀚抒和藍揚,鄭重說,“祁連山傷亡近千,盟軍損失亦然。他欠盟軍的,需他日後戴罪立功才能還清;欠祁連山的,也可如此補償,未必要斷他命。”
藍揚聽而點頭,給一個人報仇並不一定是簡單地找到仇人然後殺人見血。而是去完成這個人沒完成的遺憾、或是去扳正仇人人儘其才,林阡一貫這樣做。況且辜聽弦不是仇人,是罪人,完全可以以戴罪立功來服刑,同樣是施了懲,同樣艱難困苦。
不知何故,原本過分激動的祁連山人,在聽得林阡這一席話之後情緒都有些平複。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不,他們的主心骨。明明失蹤多時現在已回來了也在這裡……藍揚心裡咯噔一聲,急忙看向瀚抒,手足卻是冰冷,為何,為何適才我在見到林阡的時候,覺得他和昔日的大哥。那麼像。
人群有半數已經和藍揚一樣見到和聽到林阡後便恢複正常不再索命,但仍有一些尚處在洪瀚抒的煽動下還未清醒:“翻來覆去都是同一說辭,除了袒護狡辯毫無誠意,除非能拿出真正的解決方法!否則誰心服!”
“真正的解決方法?好!這些年來若清算,抗金聯盟不欠祁連山任何;真論欠。我林阡欠他一個鳳簫吟!這也是辜聽弦犯錯的根源所在。既是私事,那便私了。便以武鬥一決勝負,交鋒就此告一段落,洪瀚抒,敢應戰嗎!”林阡不希望石峽灣北盟軍與祁連山的戰線繼續迂回,如此對盟軍拒金軍和曹蘇大為不利,太容易有後顧之憂。最強的威脅,當然要最早根除,所以言和勢在必行——
但言和並不代表也一直忍讓。沒錯我們是主動言和的那一方,主動言和卻不代表求和!
顯然林阡也聽說了片刻前的主母歸屬之爭,多說無益,便在這裡順帶著一起解決好了!
“哈哈哈哈,你倒狂妄,敢來送死?”洪瀚抒聞言大笑,卻對此毫無排斥,眼看是默許了。這些年洪瀚抒內心深處一直潛藏著與林阡的爭鬥渴望,對他來說武場戰場本來就沒什麼兩樣,林阡主動求戰更是正中下懷,滿意之至。主帥同意,麾下自不反對,祁連山誰人能知,林阡是對準了洪瀚抒的內心才這般言和!對林阡而言武場和戰場當然不同,至少那可保盟軍太平。
“我若勝你,你便需放棄索命,將辜聽弦從輕發落;他日祁連山如有危難,林阡必與他一同鼎力相助,抵作補償。”
“哼,且不論你贏不了……我祁連山也不可能有什麼危難!”洪瀚抒冷笑一聲,不置可否,“你若輸了,便將那小子的項上人頭親自送來!”
“我若輸了,便將這執刀的臂膀留下,代他辜聽弦的項上人頭。”林阡慨然一笑,那笑容裡諸多豪氣,以及穩操勝券的自信。
“盟王,與你本無關係……”藍揚一怔,不明其故。
“辜聽弦是我的徒弟,子不教,父之過,是以我應代他受罰。”林阡道,“他在盟軍舉足輕重,一向為我林阡臂膀,你既要他命,不妨取我臂膀代之。”
洪瀚抒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笑,似醒未醒:“好,除此之外,抗金聯盟還需臣屬我祁連山!”
盟軍眾將聞言都是一震,得寸進尺!林阡勝和他洪瀚抒勝的結果竟這般的不平等!?沈釗還未敢插林阡的嘴,就聽得林阡笑道:“要這麼多,是沒贏過?!”雲淡風輕,見血封喉。眾將回神才覺主公口舌原來如此厲害,贏得艱難的人才會把輸贏看那麼重、才會把戰利品要得那麼多!
“受死吧!”洪瀚抒驟然癲狂,直接持鉤衝林阡打。
對洪瀚抒,林阡才沒對辜聽弦的耐性,見對方毫無理智,提飲恨刀即刻應戰,卻也小覷了洪瀚抒的突飛猛進,與火從鉤一撞第一回合林阡隻覺虎口發麻,因為輕敵差點一招就敗——然而他怎可能對洪瀚抒輕敵?隻有一種可能,洪瀚抒的武功隨著持續入魔正在深化,深不可測到了近乎可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