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中依舊漂浮著暗紅色,不再屬於莫非一個人。
卻沒有人去想,他們的血可不可以融在一起……
一種莫名的仇恨在他們心裡蔓延著,可是,血濃於水……
斷絮劍,二十年前淩幽傷他,二十年後是莫非
他們都是和北海龍有關的人!
可是黃鶴去早就忘記這麼想過——他們,也都是和自己有關的人……
黃鶴去的聲音,比浪還要貫穿莫非的心:“你找死!”
說罷一刀橫向莫非,這一刀又快又準,與巨浪相互牽引,更在最後穿透了水網,攻破了斷絮劍的最後一道防線!
莫非呆滯地看絕漠狂掃過來,白光逼著水花急速地壓向自己,他毅然提起斷絮,從水中抗拒。
大風聲,吹動著眾人的腰間兵刃,叮叮當當地作響。
水麵失去了平衡,吼叫又如歎息,簇擁著隨時隨地會零落分散。
一滴、兩滴,蒸發在空氣裡,消失而化作無味,三滴、四滴,又重新回歸江麵。
遠處,是渡口附近古老孤獨又惆悵的樹林,搖曳聲裡仿佛透現出他們每個人的未來……
覆骨金針已經緊握在手中,饒是吳越,這時候手裡也儘是冷汗,不知從何處去阻斷這次同歸於儘。
江岸旁,嶙峋的怪石邊上,忽然橫路斜來一把長柄之劍,直插進絕漠和斷絮劍的縫隙裡,它身邊簇擁著很厚的浪,刀劍相交處江水不得已地要咆哮。
莫如覺得有點冷。
出現的第三個人是北海龍!
他來,是為了救莫非麼?莫如忐忑著想,他就算為了淩幽,也該保住莫非的性命,離開幽淩山莊來施援手吧……
可是莫非不這麼想,他冷笑一聲:“你也來了?你們一起殺了我嗎?”
黃鶴去哼了一聲:“正好你來,我就把你們倆一次解決了!”
北海龍哈哈大笑:“我想解決的,倒是你們兩個啊!”
旁觀者皆怔,江間三人,互為敵友,還是皆是抵觸?
黃鶴去冷笑了一句:“北海龍,你越來越狠了,連他你也要殺!?”至此他還以為莫非是北海龍的兒子,看見北海龍來救他卻說要殺他,自是開始布滿疑雲:他竟然恨幽兒到這種程度,連親生兒子也想殺?不可能啊……
北海龍站在江浪的中央,長劍在手,心灰意冷:“你都敢殺他,為什麼我不敢?”內心卻止不住煎熬憐憫地看了莫非一眼:幽兒對他一生不忘,他就這樣對待幽兒和他的骨肉?
莫非氣憤道:“什麼敢不敢?你們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何必拖延時間!莫名其妙!”黃鶴去毫不遲疑,話音剛落即刻砍去,北海龍大怒揮劍而抵,刀劍相磨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音,莫非的劍比他二人出得都慢,都不知道他到底擋的是黃鶴去,還是北海龍。
北海龍手裡的斷絮劍將莫非一下子推出了戰局:“你站遠點!”
黃鶴去冷笑一聲:“原來你很庇護他……”北海龍屹然不動,斷絮劍卻有被絕漠刀敗退的跡象出現,黃鶴去繼續道:“北海龍,你威風不減當年,劍法卻有退步,看得出年邁了,當年咱們比武,你一劍就把幽兒震出了老遠,哪裡像今天,隻有這麼一點點距離?不過也罷,歲月不饒人,你們倆的兒子,都已經有這麼大了!”
北海龍一驚,臉色煞白,總算也明白了這次黃鶴去殺機的根本原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手一轉,斷絮劍直貼著絕漠刀刀身擦向黃鶴去,黃鶴去大喝一聲,橫刀一劈:“什麼?”
北海龍充滿怨恨地看向莫非:“早知如此,我何必要來救他?你殺了他吧,殺了他你家也不會斷了香火!”
一句話,像一記悶雷,莫非站得太近,心裡震得好痛,他一時間不知所措,隻顧著搖頭,一步步後退:“不,不可能!不可能!”
黃鶴去呼吸疾緩不定,他顯然比任何人都驚詫,以致於麵部劇烈的起伏波動,聲音都在顫抖:“你……你說什麼……”
北海龍冷道:“他出生在第二年的秋天,幽兒差一點為了生他死了,她手裡一直攥著你送給她的信物啊……他為什麼叫莫非?因為他不是莫家的人……幽兒生下他不到半年,就帶著他一起離開了我……一切都是為了你一個人,為了你一個人!”
黃鶴去震驚地回頭來看莫非,莫非臉上肌肉近乎扭曲,仇恨到了太陽穴上青筋爆起:“原來是你害了我娘!”一劍如長虹,直取黃鶴去,北海龍揭穿了真相,卻出人意料地沒有袖手旁觀,也是一劍,橫在莫非斷絮劍之前,莫非即使力道劇猛,也被攔住停滯不前。
誰也不知道莫非為何要殺他親父,更不知道北海龍為何要救情敵!
莫非的臉上寫滿了怨和恨:“是他害得我娘一生淒苦!是他害得我自小無父困在幽淩山莊裡那麼多年,是他害得我師父現今還生死未卜!我要殺了他!讓我殺了他!”
那一刻北海龍心裡本該是一陣快意,本該了結了多年的夙願,本該冷笑著看他父子相殘的,可是為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阻止莫非:“莫非,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北海龍回看了一眼黃鶴去。他們額上都已經有了皺紋,這是她送給他們兩個人的……
不管曾經誰愛誰更多,最後一樣的下場都是一道皺紋。
而莫非,到底是上天對他們三個人的補償還是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