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斷雲在人群深處抬頭,看見莫非健康帥氣的麵容,忽然有些同情他:聽爺爺提起過,他是黃大人的兒子,他們容不下他的……
次日,古城飄雨。
在棋盤邊孤單下棋的莫非,能夠清楚地聽見四麵八方的閒言碎語,表情再度偽裝成忍無可忍,天衣無縫。
“莫少俠……”
莫非抬起頭來,立刻撞擊到對麵少年的眼,那眼神稚氣未全消,莫非預感到了什麼,小聲問:“閣下是?”
“在下是和莫少俠不同分堂的堂主,在下叫宋修霖,在下聽得,實在是有些困惑……”
莫非氣憤道:“他們要說便說!我沒有降金!是他們胡亂猜測!”
“其實,在下早就慕少俠之名,我不信少俠會背信棄義暗投金人……”
莫非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可惜啊,現在你們之中有幾個人會不懷疑我?”
宋修霖一笑:“莫少俠,身正不怕影子斜啊,總有那麼一天,他們會相信你的。”
莫非聽他咬“他們”兩字時的彆扭,心中狠狠地說:不要怪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到的是金人特有的驕傲,哼,‘他們會相信我’,你不屬於他們,隻有兩種可能,不是患難中的朋友,就是我要引出的敵人……
化名的柳斷雲大概不曾想到,他說第一句話起,就已經被莫非當作了誘餌吧……
黃鶴去望著滔滔江水,神色凝重:“冰冰,你去白帝城,把斷雲換回來。”冷冰冰一怔:“你怕他做不了事?”
“不是做不了事……他端了淮南十五大幫那麼多據點,目標很大,他一驕傲,會暴露身份……”
“可是,你得罪得起柳峻?”冷冰冰的疑問,其實問出了黃鶴去的恐懼。
正說著,手下帶來一個人,那人看見黃鶴去,立刻呈上一封信:“這是柳大哥讓我送來的。”
鶴去拆開信來讀,臉色微變,冷冰冰接過去看,一目十行:“他要從莫非下手,把小秦淮和短刀穀也一並拔出來。”冷冰冰蹙眉:“莫非還有利用價值嗎?他們對莫非並不完全信任……”
“不然,莫非身邊有吳越。”鶴去搖搖頭,“斷雲還是有些判斷能力,知道莫非和吳越的身世有多麼值得利用。那就先暫且容他這麼做吧……”
冷冰冰冷笑:“你自己的兒子,隨便你怎麼去用,反正寧輸一子,不輸先機。”
鶴去不理會這一句的暗諷,轉身對那信使說:“通知柳大哥,加大力度,警惕吳越,儘量拉攏莫非。”那信使點頭便去。
黃鶴去歎了口氣,繼續看那江水,大敵當前,他實在不願意再去管柳峻的威脅。可笑的是,他的兒子們,全都屬於敵人……
“野哭千家聞戰伐,夷歌四處起漁樵。”勝南和吳越站在製高點,俯瞰腳下風雲變幻,戰爭的悲壯和人生的多舛,均縮於杜詩一句。
吳越等待莫非走到兩人身後,輕聲問:“為什麼要陷自己於進退兩難之境?”“哥,這是一場暗戰,不會野哭千家,不會夷歌四處,但是會流血,會三峽星河影動搖……那個隱藏在淮南十五大幫的奸細,他要徹底端掉我們幫裡在白帝城的據點,當然要找一個從敵人陣營裡被敵人趕出來的人……那樣做,他就可以順藤摸瓜……”
吳越搖頭:“莫非,你不懂,你不適合這樣做,這樣做太危險!”莫非往水中投石,笑著答他:“哥,也許我不了解自己,可是我很清楚彆人。宋修霖此人,既單純又高傲,在我見過的奸細之中,隻屬三流……”
“不行,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會同意你這麼做……”吳越不肯令莫非如此涉險。
勝南忽然憶起楊鞍對莫非眼神術的欣賞:“其實,這麼做未嘗不可。他們順藤摸瓜,也方便了我們按圖索驥。”吳越疑惑地回過頭來看他,隻聽勝南續道:“敵人的棋進了我們的領地,我們在封殺之前,要充分利用他們的這顆棋。新嶼,從前我們在泰安,也參加過這樣的暗戰,新嶼你從旁掩護他,足以令那金人上鉤……”
吳越有些回心轉意,轉過頭來看見莫非點頭微笑的表情,歎了口氣:“好,莫非,你放心,哥會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