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在戰場上無論遇險還是得勝可能都不會隨意流露任何感情的男人,運籌或殺敵,布陣或破局,治軍或製敵,所有能力,的確都值得諸葛其誰用百千人,甚至千萬人來圍攻。
抓不住他,甚至傷不了他,戰局裡,光芒到處傾瀉的是飲恨刀,氣勢時刻鋪張的是飲恨刀,威力從來無窮的還是飲恨刀!
魔軍陣法,漸漸不再固若金湯,一有破綻,即刻被他發現擒牢,還沒有來得及補救,局勢已經被他掌控,東南部兵馬首先露出破綻,飲恨刀一刀疾斬,那帶頭黑衣魔將,即刻身首異處,東南一陣頃刻潰散,飲恨刀再攻正西,八門八陣由此錯亂,陣型不保也!
諸葛軍,一敗再敗,一退再退,無力抵擋,隻能撤逃,天微微泛白,依稀才過了半個時辰,馬蹄過處,累累屍體。
他竟然,可以一下子殺得了這許多人……吟兒略帶吃驚,飲恨刀的厲害,已經超出了她對勝南的估計。
勝南,卻顯然力氣耗散不少,縱使一貫英勇善戰,也不是三頭六臂,同時應戰那麼多兵將,到此時已然精疲力竭。吟兒不敢動彈,以自己的身體,去撐著他,戰場上,他是她的倚仗,那戰爭之後,她也應該守護他。
他一直不說話,應該是太累。她暗自想,諸葛其誰應該會妥協了吧。
妥協了?
當然不可能。
諸葛大軍雖然失敗撤離,卻成功地消磨儘了勝南的體力,所以,沒有給勝南半絲喘息的機會。百千人撤離,換千萬人侵略!
陡然,比適才還多了十倍的人馬,大軍壓境!以眾待寡不可怕,可怕的是,以逸待勞,以勁待疲!
吟兒豈止心一顫,喉頭都一緊,諸葛其誰的大軍,真的有如傳說中一樣,殺不儘麼?!
“比剛才……還要多。”她輕聲試探他,真的擔心他的體力,不知還剩多少……
“一個敵人代表一個破綻。敵人越多,破綻越好找。”勝南冷靜地寬慰她。握刀的手,卻一陣隱隱的疼。適才爭鬥太緊迫,舊傷裂,新傷添。新傷覆舊傷,意味著好不容易能夠操縱的長短刀,又麵臨著握不牢的風險,他也實在不明白,為何總是在關鍵的時刻,飲恨刀又有不聽話的傾向……
現在,卻真的隻有一個願望,吟兒不要再叛逃了,千萬不能再離開……有太多沉重的擔子,要他林阡去肩負,可是肩負的同時,甘之如飴,抗金是第一位,所以,他的命也是第一重。但在那個建立不久還很年輕的抗金聯盟裡,吟兒是他早已認定最可靠的盟主,若是失了她,聯盟也許不會死,但會重創。而除卻這些,還有自私的感情——若是失了她,他一個人出去,那他,可能連人生都失去意義……
“吟兒,他們交給我。我等著你完全恢複。”他低聲說,卻用這句話,迫使吟兒不叛逃,也不隨意動武。對,她要恢複,要完全恢複,現在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忍住,免得功虧一簣!隻有完全恢複了體力和戰力,她才能不做勝南的累贅而做他的同盟!
“明白。”她理解地說,說話的過程裡,千萬人的侵襲已經鋪天蓋地。
也許是心理因素?為何會覺得這一次的諸葛軍更加驍勇,比適才武藝精湛得多?適才一舉擊敗的刀劍,現今要耗三倍四倍的力與時間……
諸葛軍統一玄色,鐵衣鐵騎鐵器,滿陣黑潮洶湧。理應疲憊的勝南,一投入戰事,卻揮刀能斬浪。
碾平了那層疊黑潮水,飲恨刀氣勢滾燙地、好像要將它煮來兌酒。凡是被飲恨刀烘烤熏染過的敵人們,吟兒可以一眼辨出他們與彆人的不一樣,他們僵硬的神色,就像是飲恨刀給的封印。
然而,已將近一個時辰,刀鋒上,遊走過不知多少悍敵,或死或傷,卻前仆後繼,沒有使陣法露出絲毫破綻……
猝然,吟兒左側冒出一道黑影,速如幽靈,防不勝防,勝南對敵中途,不假思索,即刻換向來救,卻在同時,看清楚了這魔人的身形長相,不禁引得勝南一怔——這黑魔,不就是適才百千人圍攻時被他找到破綻擊敗殺死的東南麵群魔之首麼?他是將這黑魔殺死之後才帶吟兒衝破八陣的,錯不了,因為這個黑魔身首異處了,方才他才會把百千人斥退!
為何……這個人沒有死?還全身沒有血跡地出現在吟兒身旁偷襲她?勝南帶著些許懷疑和震驚,刀路不改直衝那人脖頸,橫切而去毫不留情,誰料緩得一緩,背後就是一道強風撲來,直攻要害同樣是凶狠毒辣,勝南毫不猶豫提短刀防禦,雖然倉促,但在平時顯然護身遊刃有餘,卻沒有料到,短刀根本不聽使喚,像發瘋般依舊順著原先的軌跡衝殺,而把它的主人、林阡、置於生死險境而不顧!
一切都來不及,當他的長刀正保護吟兒,當他的短刀在繼續殺敵,他背後那一刀,猖狂地對著他就砍了下去……
血滿魔人刀。
那一刀吟兒感應得到,卻沒有想到為什麼……為什麼?勝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飲恨刀會出賣他,為什麼在魔人村、飲恨刀要次次與他強烈抵觸……
強忍劇痛,繼續迎敵。浴血之時,戰意更絕。諸葛其誰一夜的布局,隻是他林阡一瞬的際遇!
諸葛也許不知道,對於他林阡來講,殺戮是傷血最好的麻痹,越痛楚,他就越投入作戰。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內心深處,有個念頭越來越清晰——他不是林阡,他是飲恨刀,這些血傷,挫不了他,因為他本身就是刀,擁有刀的內容和魂魄……
心熱氣躁,滿頭冷汗,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回過神來,適才對戰,竟有一段時間他的記憶是空白,他好像,真的在刀裡,所以,除了記得他一直在殺敵在平亂之外,他對自己有沒有負傷根本沒有印象!
後知後覺,肩背腿腳,早已是無處不傷。血如泉湧,先前竟然中邪般沒有一點感覺!沒有想法,且挫且戰,越戰越激,仿佛是不死之身,卻在回神的刹那,才察覺自己已經到處是傷,不知中了圍攻敵人多少刀槍!
刺刀上,才寫著他林阡的宿命。
驀然後心又中一劍。阡氣勢淩厲地側目一看,直把那劍的主人駭得不敢續刺、人劍相離。可是,隻要這劍再刺稍許,恐怕林阡心脈都會被震傷。
激戰到此,已無所謂勝敗,因為誰勝誰敗,根本沒有衡量的標準,諸葛大軍再次淩亂,而戰局之內的林阡,已負重傷,滿身是血!
他的血液,真的也會像他的刀這般沸騰麼!
魔軍的攻擊已經開始減弱,為什麼他卻愈戰愈勇不能停歇?!
浴血奮戰的他,就像是一團不滅的火,簇擁著飲恨刀,燒向四麵八方……
吟兒在凶險與傷血的最附近,想插手助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克製住自己的衝動。強忍心疼,努力恢複:好像,四肢是有些反應了,感覺越來越好了,力氣越來越可以控製了……勝南,要堅持,我們都要堅持……你要堅持你的不敗,我要堅持我的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