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選擇司馬幫主是他眼光好。”吟兒忽然態度轉變,偏偏好像很支持司馬黛藍,“也多虧了他幫司馬幫主吸出了劇毒,慕三說,那七七四十九日之坎,因為楊葉這舉動而解除。”
“這麼簡單就解除?會不會有什麼潛在的危險?”勝南一愣,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烏鴉嘴,新年頭上不要講這麼不吉利的話。”她一笑,忽然皺起眉:“好重的殺氣。八隻腳!”一個轉身躍起,把簾一掀,果不其然有八隻腳一並過來了。
勝南苦笑,這四個,都好像特彆想要接下來這一戰,這對付慕二的一戰,算是為盟主報那劫持之仇,誰都想領軍去戰,其中以海逐浪最為激烈。
海逐浪緊張地把三個對手攔在自己身後,剿除慕二的願望異常強烈:“林兄弟,這慕二奸險到讓人討厭,我不出馬教訓他不舒服。”
吳越、單行和莫非被他有意識地堵在他虎背熊腰後麵,麵麵相覷,都沒猜出這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濃烈的欲求。
“好奇怪啊海將軍,你為何一定要與那慕二過不去?該不會是一直與他對戰成了習慣?”莫非奇道。
“我不管啊,說什麼我都要定了這次和慕二的一戰,你們誰都彆與我搶。”他好像恨不得把慕二一把抱住私藏起來的模樣。對於海逐浪來講,這燃燒的鬥誌是他最好的作戰狀態。
勝南一笑:“好啊,那便隨他。”
海逐浪欣喜離開,即刻備戰去了,教吳越等人很摸不著頭腦。“從前他雖然也很積極,但總覺得今天有點過了頭。”吳越納悶不已,“原來他這麼想給盟主報仇?”
吟兒笑道:“他就像被一股巨力吸到戰場上似的。”
勝南一笑,沒有說話,是啊,那天清晨他提起蘇降雪時,明顯看到海逐浪臉上猝然浮現出的戰意,從前出戰都不曾有過的表情,還有那句充滿鬥誌的話:“他休想!害得我短刀穀還不夠,還要害我聯盟。”那一刻海逐浪攥緊的拳,告訴勝南他的戰力在那瞬間已然翻倍。那股巨力,確切說來,並非對慕二的仇、對蘇降雪的憎、對黔貴惡勢力的恨,而是,對聯盟的愛。
捍衛的念頭,比過去的征伐之念要熾熱。
率軍突圍,無力回天。
負隅頑抗的慕二,本以為可以投機取巧、抄一條小路逃生,萬料不到海逐浪粗中有細,早將他這唯一一條生路計算在內,此時,正橫刀在前,純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似乎意料之內、恭候多時,慕二再度遭遇大勢已去,卻不知有否從前的好運,能夠被擒之後再被釋放?
怕是不可能了,誰教他敢碰盟主,甚至敢去威脅林阡?他犯了眾怒,抗金聯盟,這回斷定不會輕饒他……
“大夥一起上,為盟主和司馬幫主報仇,抓住這個吸血鬼!”
慕二心為之一顫,海逐浪率眾壓境,銳不可擋,而己方兵力損失慘重,為今之計,當然是儘快突圍、調整實力,重新對陣。卻好像,沒有那個機會了,海逐浪,感覺比數日前還要威武勇猛……
海逐浪一聲令下,擂鼓聲震,將士兵卒們全部迫不及待,爭先恐後衝出來,戰線即刻往一方傾斜,一瞬間慕軍雖未有潰不成軍之勢,也個個麵上晃過惶恐,是以先退後兩步遲疑片刻才上前迎戰頑抗。
逐浪一馬當先,衝入敵陣領眾廝殺,刹那間千萬軍馬有如泥淖般攪在一處,根本分不清是敵是友,戰況愈發激烈,反而雙耳失聰聽不見聲音,魔門大纛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逐浪的掩月刀已然出手,突地光線一暗,一陣旋風由遠及近,持續不到片刻,緊纏密繞的戰局忽然鬆懈,那大纛被那旋風卷得更遠。
逐浪停刀怔住,己方兵將陣腳大亂,停的停,疑的疑,傷的傷,驚的驚,逐浪心頭一震,那旋風之中的不速之客依稀是踢踩過萬千將士頭頂飛至,如此之快如此之輕如此之猛如此之烈,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再回首,霹靂驚風雷霆震,江流轉天漩浪消,輕易了斷戰勢落在海逐浪、慕二中間,控楚河擾漢界的,不過是一個年紀輕輕的黑衣女子,隻是她一出現,滿陣須眉儘低頭!
慕二頓時轉憂為喜,親自下馬來迎,逐浪不敢怠慢,知援兵突至,勝券或難穩操,隻得緩得一緩,摸清這女子究竟何方神聖!
卻見這女子一躍上馬,繞過慕二直策向海逐浪,氣魄不凡來勢洶洶,海逐浪這才看見她袖中匿藏的刀器,上有血跡尚未乾絕,難怪方才有人受刃傷,自己竟然無從察覺,又驚又歎,卻聽女子道:“你們先退下,援軍正從正東麵趕來相協。”
慕二一麵撤軍一麵道:“邪後殿下,多虧了你及時救援,這海逐浪凶悍非常,千萬要當心!”
“吸血鬼,你未必逃得了多遠!”海逐浪冷冷扔了這一句,就聽到不遠處馬蹄聲疾,突地心念一動:“邪後?你就是邪後林美材?你想唬誰?!”
林美材付之一笑,說不清是否屬於風流倜儻的範疇,她分明是平常女子的衣冠裝束,相貌上也無特彆之處,但無論是風度、神情、舉止和動作,甚至笑容裡透露出的氣質,全都不是女人應該會有的!
逐浪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聽說林美材手上的落川刀一人刀落,萬人身首異處,敢同我驗證嗎?!”
“你剛剛,也見到了!”隻一句,又是陰寒,又是淩厲,萬人之上的傲氣霸氣儘皆展露,逐浪竟被震懾,但他寧願信直覺,直覺告訴他,林美材起碼是個三十多歲的粗獷女人,而不是眼前這樣,纖腰不盈一握:“口氣到很大。比試比試就看出來了!”
林美材輕蔑一笑:“與我交手,必須刀不讓林阡,劍不輸盟主,你行嗎!?”
“你狂得很!”海逐浪頓被激怒,策馬奔去一刀直送,林美材紋絲不動,側身相讓,雙馬擦身,分毫未損,海逐浪掩月刀明明觸及她身,迅即落空,詫異之下不肯罷休出其不意揪其馬尾,林美材戰馬受驚,狂嘶著馳出好遠,眾人紛紛閃躲,林美材卻處變不驚,手扣韁繩,任戰馬如何發癲,坐得穩穩當當:“你到很會耍手段!”回手飛刀去斬海逐浪,海逐浪聽得那風聲緊縮,壓低了重心避讓開去,還未定神突地腦上又生風,趕緊再重新低身,他反應靈敏,知一刀剛過一刀又起,刀鋒一逆,對準了剛剛避過的這一刀,將刀震開好遠,黑影一浮眼睛一糊,卻看林美材馳馬而過海底撈月,飛刀又回她手中。
海逐浪見她手中徹頭徹尾便隻有這一把飛刀,剛剛為何竟有兩三把飛刀的錯覺?難道說她速度如此之快,一邊發刀一邊馳馬去對麵再發回來,而後再回原處?如若如此,那也真是神出鬼沒了!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莫非此刀是回旋之刀,發出去會立刻回頭……
想起剛剛差點喪命,逐浪心有餘悸,冷汗劇下:輪盤可能回旋,刀又該如何回旋?正自失神,麵前亮晃晃地搖曳著什麼,逐浪鼻梁一濕,這才亡羊補牢,林美材出人意料地先來襲擊他!海逐浪屏息凝神,接她攻勢,他自認掩月刀也是出了名的簡潔利索,沒有一招半式多餘,可以守得滴水不漏,事實上他在初時的確是擋住了她一切進勢,風旋氣搖,他突然明白,林美材是借力控刀,所以刀才回轉,那麼這林美材本應該是沈默那般的庸碌之輩,力大無窮,沒有其他優勢,隻會令刀回旋而已,玩不出其他花樣……
可是就在他縝密推理的同時,卻忘了算計這樣一位令他次次低估的女子,不,刀容——
她刀法最大的特點,非奇,非力大,非巧!
而是,激亢、急促!
海逐浪根本聽不見她呼吸的聲音,但她的落川刀,在一炷香之後,在她好像並未換氣的過程裡,越打下去,節奏越緊密,氣氛越熾烈,海逐浪緊相隨,好比比一口氣敲幾百通鼓般根本無暇換息,逐浪哪裡來得及考慮他掩月刀的魄力,心力衰竭肌肉抽搐越想停戰越覺得林美材湍急如瀑布,落川刀豈可以行雲流水比擬,簡直湮滅光陰消沉百代,滾滾長江雖說永恒東逝也是時緩時急有所休止,烈日驕陽即使萬年不落縱還日出日落有時陰雨,狂風冰雹有時儘,山巒湖海亦能斷,誰料一睹落川刀,連綿不斷無處絕,真不愧落川,把江河從天翻倒傾瀉,換得一落千丈的落差,一日千裡的快意,一望無垠的廣袤,停不下來,李憑箜篌騙弱蛟,無端錦瑟瞞輕弦,蛟不咽氣弦不斷,刀不罷休手不回,在這種激越滾燙的氣焰下麵,任何章法、節奏都是垃圾,隻有放浪縱情才是上策,海逐浪難以抵抗,他久經江湖,雖不及馮虛飲恨出類拔萃,也是數一數二的名刀名將,然而此時卻再難堅持,氣漸短,招漸長,刀一沉,胸口隨即一麻——這一掌氣勢太猛,幾乎要將他打墜下馬,冷不防腰間什麼一鬆,好像有什麼重要事物離身而去了……
逐浪緩過神來,大驚失色,那不正是自己的姻緣刀?!此時此刻,卻哪裡還有機會再從林美材手裡奪回來!?
逐浪聽到副將緊張的問候聲和對方不住呐喊助威,知形勢時不我予,鎮定往後揮手:“全軍聽令,後撤!”若無其事拭去嘴角血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老爺爺們的教訓,還是要得的!”
林美材收刀而回,笑著說:“我說過,刀不下林阡,劍不輸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