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古國才是完顏璟和完顏永璉北疆經略的真正對手,無怪乎完顏永璉近期回朝務政,應該和蒙古人近期的侵略脫不了關係。”林阡見到這滄海橫流,想起惜鹽穀中的田連阡陌,難免悲憫。
“原來成吉思汗對金朝的複仇已經開始了……”吟兒歎。
“柏先生說,完顏永璉早在山東之戰便已經注意到了河東的布防,十一月果然便被入侵,如此遠見。”林阡道。
“父親兩麵應敵,卻依然進退從容,實乃當世最強豪傑。”吟兒點頭。誰沒有勁敵?父親現在依然是當世最強無疑。
二月中旬,阡吟日夜兼程,終於抵達目的地。曾屬於大宋的鐵葭州,如今依舊矗立於黃河岸邊,三麵環水,絕壁淩空。
如今,它竟已成金夏蒙三國的邊關,每臨舊跡,不勝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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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吟依循尋獲真龍膽的方略,在葭州開始了探索靈仙草之旅,按理說此地語言還稍通一些,比前次找藥應該快上不少,然而令阡吟意料之外的是,葭州當地並沒有一處像惜鹽穀那樣,具備著燥熱環境提供寒毒生長,甚而至於恰恰相反,倒有好幾處荒郊野地,驚人得陰寒、冰凍。
阡吟隻能轉而求人,百轉千回找到葭州人稱最通曉毒術的老者,其已年逾古稀、老態龍鐘:“靈仙草?仙草……這名字極是熟稔,我想想,很快就能想起來……”然後他想了半天,翻了很多書籍,在阡吟差點睡著的時候一拍桌子,“對了我記起來了,半個月前陝西秦家那丫頭來取而不得,那是咱們葭州最烈的大火之毒!”
“大火之毒”如雷貫耳,阡吟隻覺晴天霹靂,淵聲和眼前老者,哪個說的話才更可信?都像在胡說八道!哪能用大火之毒來治吟兒身上的火毒!明明他們要找的是寒毒啊!
細細咀嚼,更加荒謬,“半個月前”“陝西秦家那丫頭”——老者口中控弦莊研製火毒的秦氏,乃是秦敏秦毓的母親,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差點殺死林楚江卻意外促成玉紫煙與之結合的女人,她,早就已經死了……
可是,這才解釋了為什麼葭州當地沒有任何適合寒毒生存的環境——因為這裡更容納火毒。
“誒,可惜昨天另一個小姑娘把它取走啦。”老者還在自言自語,這個“昨天”,顯然也已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控弦莊秦氏取而不得的火毒,可能已經被他人奪走了,隻是淵聲記憶裡還在葭州,所以刻舟求劍了。”林阡明白了,淵聲印象中葭州有個至寶靈仙草,淵聲不記得寒性火性,隻記得藥效強烈,而且其存在於葭州還是淵聲入魔之前的事了,阡吟兩個都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不在原地。
所以淵聲要的三樣東西,一樣得而複失,一樣隻限傳說,一樣南轅北轍還思維定勢,阡吟花了數十日時間在外漂泊隻願能治愈火毒,然而踏破鐵鞋無覓處,說不鬱悶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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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帶著吟兒在邊境上又找了幾日,毫無頭緒,隻能決定打道回府。
便在這日的正午時分,阡吟行到個不知姓名的偏遠山村,裡麵民眾載歌載舞熱鬨非凡,吟兒原還悵然路過,遠遠看到這景象立馬回了神,興高采烈地奔了過去。
“這裡……應該存在著很多種族……”林阡憑服飾、麵貌一眼斷定,這是個各族混居之地,女真、契丹、漢人皆存,或許還收留了西夏人、經過了蒙古人。
這些民眾和其餘地方見到的愁雲慘霧不一樣,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歡聲笑語,絲毫不知道戰爭已經迫在眉睫。林阡一時愣神——完顏永璉、柳月、小王爺、自己和吟兒都希望見到的天下大同,和平共處,依稀就是這麼簡單,這麼安寧。
可惜柏輕舟竹廬夜話天下三分,林阡領導的盟軍、完顏永璉支撐的金國、成吉思汗統治的蒙古,以及柏輕舟所省略的西夏、宋廷,它們,在這開禧二年,竟發生了宿命般的交集,不過多久,整個天下都將陷入混戰。
這樣的安寧,還能存在幾時、幾地?
“兩位朋友尊姓大名?來自何地啊?”終於有個婦人操著一口漢語上前詢問,笑容滿麵,殷勤好客,她一過來,後麵圍上好幾個孩子,躲藏著好奇地打量他們。
“在下徐圖,她是我的妻子,我們來自葭州,經過這裡。”林阡化名,吟兒一怔:“咦,怎麼姓徐的?”
“有空暇嗎,趕緊來參加咱們接下來的騎射大會吧,會不會射都可以嘗試,前三名的有獎賞呐!”婦人指向不遠處的馬匹、弓箭和箭靶。
“好,我們參加!”吟兒喜滋滋的。
“唉!你哪能答應那麼快!萬一獎賞是女子……”林阡急道。
“那就娶了呀。”吟兒沒心沒肺地笑。
歌舞退場,近前去看,比試規則是這樣的:眾人需策馬射箭,起先箭靶在二十步外,連射三箭,以正中靶心者次數多少計,排名前一半留下,後一半淘汰;其後箭靶移至四十步外,繼續三箭競爭;繼而六十步、八十步、百步,直至決出前三名。
全村無論老少都來參與,對他們來說,娛樂性高於一切,也不覺得射不中輸了就丟人,所以二十步內,射不中的數不勝數。四十步後,留下的已經不多。阡吟這種武功高強者,雖然專攻並非射箭,卻顯然比他們厲害得多,這場比賽就像專門為他倆設立似的。
與歌舞陣容相比,參與騎射的女子要少得多,不過倒也有四五位比較擅長,而且還有個特彆出類拔萃的,六十步時還在,年紀輕輕,英姿颯爽。
“徐呆子要是在就好了,他可是百步穿楊。”吟兒正在想著天驕,冷不防那少女已經和林阡搭起訕來。不行,不行,趕緊調勻氣息,專心致誌,瞄準箭靶,到下一輪,和林阡一起入圍的女子除自己之外不能有彆人。
那時比試還剩八人,她成績和這少女相當,卻恰好一個能入圍一個就淘汰。
跌跌撞撞,終於乾掉那女子進入四強,這時她才注意到,有個男子,和林阡並列榜首,竟然一樣從來沒有射偏過。
那男人虎首猿臂,黑麵虯須,挽弓射箭能力超群,八十步,吟兒和另一男子出局,一百步,他和林阡還在平局,眾人不得不為他倆加賽,將箭靶移到了一百二十步。
問起村民,才知這人也是這個小山村的過客,吟兒看他骨骼倒是很像蒙古人。
百步已經極難,再加二十,便全憑運氣取勝了,那人和林阡終於分出勝負之際,可算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心也懸到了嗓子眼。他兩人卻都是一副鎮定自若、棋逢對手的樣子。
“原來第一名的獎賞不是美人,是村長家新砌的一座大房子啊。”吟兒笑著過來迎林阡。
“可是,吟兒,我們要住在這裡嗎。”林阡表示實在暴殄天物。
“留個住處也好,將來再路過時先來歇腳。”吟兒笑嘻嘻的。
“走,我帶你們去看那座房子。”這時那英姿少女拍了拍林阡的肩背,說要帶他們去。
囫圇賞完那座美輪美奐的大屋,林阡借故有急事要走,便趕緊和那少女作彆。
“盟王,是怕又欠下一份情債吧。”吟兒看他麵色通紅,笑著調侃。
“都是你這家夥惹出來的事,這大屋剛砌好便要空置了。”林阡瞪了她一眼。
“可是也讓你遇到個好對手啊。”吟兒說。
“適才不該顯山露水,原以為這裡都是普通百姓,沒想到個中會有金帳武士。”林阡正色說。
“金帳武士?”吟兒一愣。
“他骨骼麵貌都是蒙人,這般好箭術,不可能不列金帳武士。”林阡道。
“這倒是。”吟兒點頭,笑,“不過顯露給他看也沒什麼,鋒芒總是深藏會生鏽的,我們也不是多謙虛的人。”
“話是這麼說,他們可能是來金朝刺探敵情的。”林阡比她謙虛得多,“敵眾我寡,太顯眼的話,還是避開的好。”
“哈哈,少找借口,你什麼時候怕過敵眾我寡,你是怕人家小姑娘……”吟兒還沒說完,已被林阡封口。
背離那村莊之時,身後人聲鼎沸,顯然是又一輪歌舞開始,隻怕這大會會一直開到晚上、篝火燃起之時。
吟兒循聲看了一眼,斜陽下,適才走過的地方,儘是彎彎曲曲的山路,蜿蜒曲折如長龍。
適才?不,這麼久了,從來都是走著……曲徑。
“曲徑,通幽處……”吟兒不禁有些憧憬,如果能一輩子隱居在哪個地方,無論惜鹽穀,這個小山村還是黔西……
“怎麼了,舍不得那座大房子了?要不再待幾日?我舍命陪君子。”林阡關切地問。
“不,不要。”吟兒認真地搖頭,凝視著他,“你是林阡,半刻都不能離開戰場。”
所以,繼續前行吧,拋開那些偶爾想要逃離的隱居意念,和林阡一起步入接下來更廣袤的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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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昏暗。
雲像覆蓋在山上的山,由夕陽勉強分為兩段。
得到第二名的那位蒙古高手,在歌舞大會上搜尋片刻,卻遲遲不見阡吟的身影。掐指一算,蹙緊了眉。
“今日贏我的那個人,怎不見了?”低聲問隨從,得到的回答卻是他們好像已經走了。
“什麼?何時走的!”蒙古高手麵色大變,“怎能放他走?!”情急起身,嚴詞厲色,“追上他,殺了他!他是本不該出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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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曲徑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