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吟見狀也鬆開手中兵械,不知怎地,隻覺童非凡和印象裡因為武功低微就臣服胡弄玉的描述不太相符,很有領袖風範,淡定冷靜,有勇有謀,也並不怕死。
因為很快就化敵為友,省略了不少麻煩,門後的冷飄零得以現身,一邊帶著阿香出現,一邊將門不動聲色關起。
“不知令弟如今處境?”林阡與他對飲,確實深巷酒香。
“他和劫獄的人馬一起,被關押在被劫人的邊上,目前都有重兵把守。”童非凡說,“你們區區幾人,怕是救不了。”
“他們,有受傷的嗎?”冷飄零關切問,身為眾矢之的仍鋌而走險,隻因真的擔心她麾下將士。葉文暄之所以放心她這次折返,隻因阡吟在側、可以照應。來的隻有三人,則因太多人一起隻怕樹大招風,而像韓丹、汪道通的手下,大多受傷,還在恢複,需要繼續躲藏、照顧。
“劫獄的幾個首領,當時有被毒倒者,好在都沒有性命危險。”童非凡說,“女王還請放心。”
冷飄零的計劃裡,師雲才等人去劫獄隻會遇到準備不足的敵人和來不及設的毒障,然而師雲才遇到的卻是本就守株待兔的毒障和突然趕回聚殲的敵人,前有毒障後有敵人,比直接遇到毒障和敵人的疊加還可怕。所以師雲才、童非常等人被毒倒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一壇喝罷,時候不早,該攀談的也差不多了,在這個童非凡的秘密之地,童非凡與林阡約定,隻要獲得探視之機,便立即伺機釋放弟弟,並且做出弟弟是打昏自己、率眾越獄的樣子,他也好對胡弄玉置身事外。這麼做當然對童非凡最有好處,既對得起良心,他日東山國撤離,童非凡也會因此事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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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告成,三人悄然離開,不忘捎帶了一壺阿香釀的好酒。
回到這臨時據點,林阡笑著將酒拋給抱劍倚竹的男子:“獨孤,這次多虧你了。”默契接酒之人,正是獨孤清絕。
“是啊,若非獨孤大俠和那阿香巧遇,見她對著刻‘凡’‘香’的玉佩發愣,誰知原來童非凡金屋藏嬌?”吟兒笑。
“倒是有人忘記了我和天哥的功勞,可是我們倆按圖索驥,半日之內就調查到了他倆有奸情。”金陵出現竹後,笑意盈盈。
“那還有我對阿香循循善誘、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呢,其實我才是頭功吧。”吟兒發現有功可搶。
“不好不好,還未成功就先分贓不勻了起來。”葉文暄也笑著上前。
冷飄零感激地望著眼前一幕,雲霧山前十之六都在這裡,教她覺得空前踏實。
韓鶯誤以為冷飄零、林阡等人是一體,所以自以為賣了他們一個人情;實際上他們在胡弄玉心裡,並不是一體,有的是胡弄玉的對手,有的卻是同道中人。然而,阡吟等人用行動告訴了所有人:我們一直都是一體,而且一直在壯大。
為了不乾擾隴陝戰局,此次獨孤隻帶了隨行百人,在稻香村的周邊山林、村鎮探尋,一切才初有眉目,他今日潛入,是為與阡吟等人會合。
林阡等人這才有空與獨孤講述起東山國政變的前因後果,以及對麵人物的武功特點:“胡弄玉、胡中原精通毒術、暗器;戴琛拳法一流;浪蕩子內力深厚;獨孤映人,劍術離奇。滿江紅、醉花陰反倒落了下風。對了,還有胡鳳鳴,她雖不具備武功,但擅長各類機關。”
也是事後聽冷飄零述說,金陵才知劫獄時遇到的石桌機關乃是胡鳳鳴布置,本還以為她隻是個擺設沒有武功威脅,如今回想,初遇時在閣樓上劫持胡鳳鳴,還真是他們輕敵。
“映人正是我的族弟。”獨孤清絕輕歎一聲,轉過頭來看著冷飄零,“原來你便是那位冷女王。”果然認得冷飄零,“令尊是個英雄,可惜如今,冷麻掌已被冷逸仙糟蹋。”
“怎麼,閣下竟是獨孤家的?”冷飄零聽眾人介紹,才知獨孤清絕是東山國人,“可惜走得走,散的散,獨孤家如今隻剩一個少主,在東山國裡,沒落多年了。”這大概才是當初阡吟詢問冷飄零有關胡弄玉麾下的具體情況時,冷飄零一時沒有報出獨孤映人姓名的原因,因為太沒落,她不大記得。
林阡又說起兵分兩路劫獄的來龍去脈:“我們以十三人去救女王,希冀一直撐到師雲才來援,大獲全勝的關鍵卻並非‘一直撐’,而恰恰是‘師雲才來救’。利用‘據點靠近而又相隔’的特點,對僅有的一百人進行人員的活用。沒想到,卻反而被胡弄玉給活用了。”
誰都知道兩處牢獄其實離得近,結果,抓住這特點也栽在這特點上,忽略了胡弄玉剛把兵力調來又迅疾遣走的可能——眾人哪想到冷飄零暴露?自然也沒料到胡弄玉會將計就計。
“這位胡弄玉,當真很厲害。”獨孤清絕甚少誇人。
金陵心細如發,記得獨孤曾有一位名叫蜮兒卻弄錯名字的戀人,此刻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來:“獨孤,你是東山國的人,那你青梅竹馬的戀人玉兒,是否今次也來到了稻香村?”這問題和詢問門派歸屬不同,涉及情感**,不得不問得隱晦。
吟兒一愣,這回她思路卻比林阡還快,她依稀記得,獨孤劍招裡有個“殘情弄玉”,會否胡弄玉就是他所說的“玉兒”?!
“我也不能肯定。”獨孤搖頭,“我印象裡的她,還是很小的時候,喜歡穿一身白衣,很是天真可愛。”金陵聽他所說和胡弄玉大相徑庭,心裡的疑慮打消不少。
他們的對話裡沒有涉及胡弄玉,是以冷飄零沒有往那方麵聯想,但是冷飄零這時卻從反方向有了些許猜想:胡弄玉小的時候,倒是有過一個經常一起玩的哥哥,叫獨孤寧,應該與這獨孤清絕是兄弟,不知是否還有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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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染著樹竹,映著薄雪,半山瑟瑟半山紅,整個村落格外朦朧。
阡吟等人遠遠就看見韓丹站在冷風裡,望著村南童非凡家的方向。
“才醒過來,怎就出來吹風了?趕緊回去!”飄零關切上前。
他被冷飄零躲開而誤中的一箭甚是凶急,離心臟隻有寸餘,箭頭更染了劇毒,好在韓丹生命力強,竟是高燒了一夜之後醒了過來,如今卻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臉色慘白,唇色也無。
“叔父他,還在他們手裡。”韓丹噙淚,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你放心,接下來的事儘管交給我們,一有消息我們便去接應。”冷飄零按住他肩膀寬慰。
“令叔父是哪一位?”吟兒沒見過韓丹叔父,心忖應該和師雲才職務差不多。
“叔父姓韓名百川,是師雲才的手下,小小侍衛,不足盟主掛齒。”韓丹說。
“……韓百川?”吟兒一怔,“莫不是點蒼派原先的主人韓百川?”她知道這個姓名,竟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韓丹迷惘地看著她:“什麼?”搖了搖頭。
除了吟兒,大家一起迷茫。點蒼派原先的主人?
“我的雲藍師父,是二十多年前去天山學藝、鞏固武功之後才去了大理、創建了如今的點蒼派,並且將當時散落在大理的整個雲家都遷徙進了點蒼山。這個雲家,其實也包括不少韓姓,畢竟雲藍師父的父親本是姓韓的。”吟兒說。
眾人點頭,這個大家都知道。“原來還有以前的點蒼派嗎?”林阡問,雲藍原來不是創始人,而是滄海橫流之後的修補者?
“嗯,事情發生在大理,幾十年前金宋又是個亂世,你們不知情也是正常。”吟兒得意地說,“這個韓百川是點蒼原先的掌門人,但是同輩出了個自詡比他武功高強的,一直心懷不軌、意圖篡位,終於找了個機會得逞,韓百川較為親近之人,一夜之間全都不知所蹤。那個韓不軌,卻因為勾結其它門派,沒坐穩幾年,被其它門派的給殺了,他的手下不忿,又把其它門派的殺了,自此點蒼派群龍無首,支離破碎。”眾人聽她叫那個篡位者韓不軌,都笑。
“雲前輩回去之後,實際是將一盤散沙的點蒼又重新合攏。”林阡點頭。
“那時我還年幼,隻知流離失所,還不知原來還有這等輝煌?”韓丹歎了一聲。
“會不會同名同姓?如果真是這個韓百川的話,為何一直不回大理複仇?或者投靠雲藍前輩、請她為自己做主?”金陵疑道。
“然而劍法不會騙人……”吟兒說。
“待叔父回來,可以問問他。”韓丹說不到幾句,便已不支。
飄零看他被抬走,眼中一絲淒楚:“但願他無礙才好。”
先前阡吟詢問師雲才等人來曆,奈何被冷飄零的失蹤打斷,隻知道殷氏兄弟和師雲才來自京口,今日總算得償所願,得到韓丹可能的門派,不禁又詢問起汪道通來。
“在下是東山國土生土長。”汪道通追憶說,“對於來曆,就不甚清楚了。有人說我們古汪罔國後裔,因國君被大禹所殺,四處遷居,有一部分就遷到了烏當。”
“大禹?治水的那個大禹?”吟兒瞪大了眼睛,那是上古時期的事了!
“我們也一直沒給住的地方起名字,也是直到若乾年前無影派掌權,才將那裡改成‘東山國’。”汪道通說。
“東山國,不是說你們是烏當東麵的山,而是說無影派、京口人、所有人,都想著要東山再起。”林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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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國,在獨孤清絕的印象裡,擁有著坐井觀天之後其實和外界一樣看著好像無邊無際的天幕;擁有著寬窄各異錯落分布私吞世上各種綠色的樹林;擁有著千岩競秀、萬石疊嶂的各大山莊;擁有著任何生命都銷聲匿跡的冰湖;擁有著無數憧憬、震撼、美感的木芙蓉花地。
那時候,他還會駕著初學的馬車,帶他的玉兒到處去遊曆,以為那裡永遠都逛不完:“玉兒,從今天開始,獨孤哥哥每天都駕著馬車,帶你遊遍世界。”
快樂是夢裡的花,殘忍是現實的雪。
獨孤沒有想過,他是後來馬車上唯一的乘客。
已經承諾的承諾,無法割舍的割舍,難以忘記的忘記。
也許人可以不改變,可惜世界在變。
“玉兒,果真是你嗎……”
夜幕降臨,似還有雪要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