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直因他武功是年輕一代的無冕之王而敬他三分,此刻全都僵立原地,哪裡願意同他起釁。
胡弄玉原已心如死灰,陡然複燃,震驚不比任何人少,於她而言,獨孤清絕從天而降,根本就是夢境撞進了現實,然而她此刻再也不是半夜之前的那個玉兒,一次次地給獨孤寧原諒和機會,也不會看著他就淚流滿麵說獨孤哥哥你回來了。
守護我一生?不覺得刺耳嗎,不覺得是大話嗎!事實上一夜都守不住啊!
人前他終於知道右手挽住她的手,可是她的驚愕裡充斥著憤怒、排斥、仇恨,在獨孤清絕最幸福和自豪的時刻,她一把推開了獨孤,同時一劍徑自朝他砍去,獨孤始料未及,還想將她抱回,要害處全然虛空。
她的眼神幽深如古井般:“是嗎,我的一生便到此為止了,那你願意為我死嗎!”
當此時,以獨孤個性,恐怕真是被她殺死也心甘,然而林阡萬萬不能接受自己想要的兩個愛將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自相殘殺而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來插手他們的家務事,一力甩開戴琛的糾纏而橫刀擊開胡弄玉之劍,約莫是力道稍微大了些,竟將胡弄玉排宕開一丈開外,獨孤清絕本能救她,殘情劍瞬即打向飲恨刀。
眾人驚呼聲中,林阡與獨孤竟然交鋒,戰局內倏然天翻地覆,戰局外同時日月無光。
當世刀壇,何人有磅礴如林阡,氣吞山河,橫掃八荒?
當世劍壇,何人有豪妙如清絕,笑傲天地,縱貫千古?
飲恨劈掃,緊貼著獨孤耳根而過,那氣勢凶猛,那振聾發聵,都不是虛妄。
殘情飄灑,直擦過林阡手背而下,這恢弘逍遙,這清寒奪魄,原不是謠言。
林阡的刀法,讓獨孤感覺身臨天山,冰天雪地,一望無際,他不介意開墾這片遼闊;
獨孤的劍法,令林阡感覺回到風煙境,無窮無儘的時空碎片,他極想勘破這些不完美的完美。
便看那刀劍相交,林阡一招“山勢飛動”,卻遇上獨孤“從此送殘山”,而獨孤他“挑儘殘燈”,卻逢林阡“風煙萬裡”,雖都不是完全破解,但都能壓製對方招數一二。
內力比拚,則恰似奔鯨遇遊龍。
十年前的擂台上,獨孤曾憑內力一招險勝勝南,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雲霧山前十基本都在一個層次,卻都比獨孤要低一層。
那時他就身負“獨孤輕訣”“回陽神功”“殘情劍法”,後又得獨孤殘點撥,受易邁山真傳,於京口修煉武功,繼而上天山,由肖逝親自指點,突飛猛進,一日千裡,下天山竟能與嶽離比肩,甚至打破其反控。
而林阡,這些年來“白氏長慶集”已然助他內力進階多次,更得高手堂磨練、程淩霄教導,實戰中提升神速,意境有“昆侖崩絕壁”“盤路雲梯”“萬寓於零”“上善若水”,更加有淵聲佛經助力,近來氣力維持綿長。
一個精純,一個雄厚,此刻各自施展、儘顯神通,真是令觀者過足了癮。
文暄、風行、金陵、吟兒,都瞠目結舌,仿佛回到當年擂台下麵,也不知給誰助陣為好。
當然這百招之外,還是被風行和文暄看見端倪,獨孤的內力,終歸比林阡要高一些,那大概是薛無情和嶽離之間的差距。
好一個勝南,他卻是以卓絕的雙刀心法,在儘可能回避著內力的正麵衝撞,那是飲恨刀一貫的“求生”“求不敗”戰略,所以目前還白熱化的戰局,仍然看不清一絲一毫的下風。
因他們隻是切磋而非拚命,吟兒的心神逐漸隨冷飄零移回到了胡弄玉的身上。
原來,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玉兒。
很多事情,吟兒都串聯在了一起,包括十年前擂台上獨孤之所以會輸給吟兒,那個他極力保護的木芙蓉錦囊,贈送者應該就是他劍招“殘情弄玉”的主人,胡弄玉。包括獨孤認錯的青梅竹馬的東方蜮兒,他給那個女子的一切都是應該給這一位,胡弄玉。包括獨孤從不肯伸出的右手和沒有提升到十成的回陽心法,留給了,為了……哪裡都是胡弄玉。
吟兒也忽然有些理解胡弄玉,難怪她會對提前離開惜鹽穀一事懷有愧疚,因為她最恨旁人不告而彆,所以自會耿耿於懷,認為當初對阡吟和柏輕舟不告而彆是傷人之舉。
難怪她幾乎每次見麵都會換件衣衫。世界是彩色的,正反映出她內心幾近黑白。
難怪她性情如此古怪,一半是她自己原有的、柔軟溫暖的靈魂,一半是曾經的獨孤、後來她自己的保護色。
所以一半敏感,脆弱,那是受到小時候父親死在眼前的刺激,另一半卻冷靜,堅強,印象中的獨孤寧就是這樣,能獨當一方,完全靠自己。
冷風拂過,被半空中的青色提醒,吟兒一凜,收起了對她的好奇和憐憫:
她那麼喜歡換衣衫的顏色,彷如有千麵的樣子,也可以解釋成,她不停換衣色,換得越多,人格越多。
除了脆弱和堅強之外,還有的人格,是殘忍、嗜血、冷辣無情。
她終究是凶手,再無心,也還是由她自己,親手殺了那麼多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並不完全是她無心,不管為了誰,這王位,是她自己追逐的,這政變,是她處心積慮發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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