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吟師不可能覺察不出南宋軍中的這種調動、增補,自然憂慮。
“可是,對陣才結束,北邊又多事,也不知能派誰。”風鳴澗沒有一天不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知道,北伐臨近,官軍義軍能增援到西南的多半是二三線新人,令他心虛。
一道光線射進陰暗的牢獄,他醒來,下意識地抬手來擋,險些被鎖鏈砸傷。
著實很重,難怪高吟師自信他跑不掉。這些天來,夥食很好,高吟師也算禮遇了他,每次碰釘子之後臨走之前,高吟師都直言要同他武鬥一場、分個高下,卻都被他以身體虛弱為由拒絕。
一則沒心情,二則,打完估計就死了,風鳴澗又不傻……
這一刻循聲而看,原是高吟師又到,與往常不同,帶了壇美酒,風鳴澗看到就忍不住垂涎。
高吟師二話不說,直接將酒扔來,風鳴澗不顧手疼,奮力接過,摟在懷中,咕嚕咕嚕幾聲下肚。
“這酒怎能喝!”五加皮大驚失色。
“哈哈哈。”風鳴澗飲罷胸熱,豪氣大笑,看向高吟師,“你不會毒殺我。”
高吟師狹長的雙目中透現出一絲笑意:“自然不會,要你命早要了……然而,卻不敢保證沒有下**藥、害你失心、為我所用。”
風鳴澗愣都沒愣,掂了掂酒壇子,留了點擲回給他:“你雖非正人君子,也不喜糟蹋了好酒。”
高吟師舉起剩下的酒,一飲而儘,笑:“不愧風鳴澗,好膽色,我喜歡,也越來越想要收你入麾下。”
“高吟師,我敬你是個武者,但不敬你的為人,和官軍怎不堂堂正正打,反倒欺負起無辜民眾。”風鳴澗哪可能願意給他當麾下。
“那我麾下不無辜?活該被人壓一頭、活該被人欺辱?”高吟師色變怒喝,臉頰通紅,青筋暴起。
數十年來,雅州蠻和漢人常有摩擦,卻不曾戰鬥激烈到這般程度,據說這位高吟師之所以作亂,是因他見競爭對手賄賂了南宋官員得到個藩官之名,故而特地也進獻了銅鑄金飾孔雀來求個藩官做,誰料遭到拒絕,心中憤憤不平,於是率眾報複,才爆發了這場雅州之戰。
傳聞中的高吟師,殘暴,易怒,戰場上的高吟師,冷血,嗜殺,天意讓風鳴澗看到了私底下的他,竟有著另外一麵,明明他也有他的原因。
“狗官們辱我,對我不公,我起先也不過是報複他們罷了;然而他們斷我族人後路,我等不得歸家,隻能侵掠為生。無辜?誰是無辜?你口中所說的民眾,他們依仗官軍而存,我自也要用他們來迫官軍讓步。”高吟師眼眸中俱是冷意。
“這算什麼歪理!”風鳴澗對他好不容易改善的印象又一次破滅,冷道,“你可想過,正因如此,你們失去的道義更多,原本對你們沒敵意的義軍,也都自發為保護民眾而戰?”
高吟師微微一愣,問:“早年我聽說過龍州之戰,那時候你們義軍和狗官們便合作過,不過後來川蜀發生血戰,我還隻道是義軍終於認清了狗官們的麵目,終於清醒地與他們決裂……沒想到,這回你們又一次統一了立場,原來,就是你口中所說,要‘保護民眾’的關係?”
“不錯,唯有齊心協力,方能無堅不摧。”風鳴澗點頭,眼神裡都好像有了光。
“江湖草莽,倒是操心起了朝堂的事,卻不知那些狗官值不值得。”高吟師意識到風鳴澗有其信仰、不可能降,是以輕歎一聲,感情繁複。
“民眾值得就行。”風鳴澗順勢勸和,“高吟師,邊陲官軍或還虛弱,但川蜀官軍實力雄厚,短刀穀義軍更加威名遠播,我隻是其中滄海一粟。今次我雖因故被擒,但川蜀可能派遣更多軍馬,隻怕就在這幾日抵達。屆時,你和你的族人如何自保?”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風鳴澗心底雪亮,高吟師想當藩官,一則建功立業不假,二來應也擔負了不少人的期望,那麼用擔負、用族人性命、用短刀穀義軍必勝這些籌碼來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自然有最大勝算。若能勸服高吟師不戰求和,便省去了不少波折,宋軍也不必浪費多少兵力在雅州。
“哼,你倒是清楚,你有你的民眾,我也有我的族人……”高吟師隻覺被看穿,苦笑冷笑。
“我們的民眾,原先也想與你族世代交好,合而為一,平靜安穩地度日。”風鳴澗鑽研過主母勸降的經驗,借來一用,“既然主體是同一個目的,首領們不妨姑且議和吧?那些胸中不平之事,不一定要靠打,還可以坐下來談判協商。張大人他們不同意,還有我風鳴澗能做主。”
高吟師不置可否,卻明顯若有所思:“你先養好身體,待痊愈了,記得應戰。”
相隔千山萬水,盟軍誰也不知高吟師內心,自然難料風鳴澗處境。
最先得知此事的徐轅,當時才剛給對陣完成善後,一聽風鳴澗失蹤便猜到他是被陣法坑害,然而眾將皆因陣法反噬而戰力低下,徐轅唯能從鄰近據點抽調新人去補缺。
涉陣者大多負傷,尤其寒澤葉,當日傷勢過重,又兼毒發,險些就隨東方雨一並去了。從戰地前線退至短刀穀中,他是被人一路擔架抬著回來,途中還非得靠徐轅歸空訣的真氣吊命。誰都知道,寒澤葉是以一人之力,抗衡住了軒轅九燁和郢王府兩大高手,必受到了敵人最強的打擊,也同時遭到陣法最大的殺傷。
寒澤葉昏沉不醒、命懸一線時,徐轅委實不知用什麼來喚起他的求生意誌,唯能給他講寒恩、講宋酉、講徐子山,講前輩們的抗金種種。謝天謝地,他果然還記得他們承擔了多年的父親們未儘之業。那個徐轅畢生難忘的落雨清晨,泥濘的山路上,黑暗的環境下,他手中寒澤葉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沉靜如他也都激動,厲聲顫聲喝令:“對,就是這樣,活著,寒澤葉!”“……活著。”火光中,寒澤葉側過臉來,露出個蒼白卻堅定的微笑,“天驕身後,提鞭偕行……”
徐轅喜不自禁,不覺淚濕前襟。無論是承諾還是安慰,寒澤葉向來都言出必行。就在那個瞬間,徐轅不知為何會想起宋恒,想那個孩子為何卻什麼道理俠義都不肯聽,如果有寒澤葉半分擔當,都不至於害大家如此艱難。
很顯然,對陣結束了,作為逃兵的宋恒罪加一等,要被所有人秋後算賬但凡知道真相的戰將們,看到寒澤葉險些戰死,將宋恒抽筋扒皮的心都有,徐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雖然心中憐憫,卻也不能徇私包庇。
班師回俯後,還未將宋恒拿辦,關於他的輿論便甚囂塵上,有歎惋他“大好武功被一個女人廢了、真是沒有誌氣”的,有痛斥他“個人感情當真勝過家國?毫無責任感”的,更有甚者,質疑他“會否遭逢大變被金人收買,這場對陣就是想要盟軍全軍覆沒”……
宋恒不是臨陣脫逃,而是故意缺席,這種可能性,有何說不通?宋恒被林阡冷落、被徐轅雪藏不是一天兩天,又因林陌之事徹底觸怒林阡,既然前途黯淡,心生叛變之意,合情合理,順風順水……那些不熟悉宋恒的人越傳越離奇,而對陣前後的這些日子,宋恒始終不見人,根本無法站出對證。
徐轅聽到這些謠傳,當真怒不可遏,壓製流言竟比治愈寒澤葉更難;而陳采奕,焦頭爛額在青楓浦、紫竹林各地搜尋宋恒,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總算在死亡之穀的廢墟裡找到了他,過了這麼久,宋恒竟還在鍥而不舍地找蘭山,她看見他蕭條背影的第一刻,心都一抖。
他口中相信蘭山死了,心裡卻不信她死,喃喃念著,“不是說過嗎,彆再推開我。”天其實是有提示的,僅僅這幾個月,她便三次因他或為他落崖,快溜橋雪崩時他還拉得住她,劍斷石血染時他卻再握不住。
一聲巨響,陳采奕即刻驚醒,奮不顧身衝上前去,一把將他從當頭砸落的巨石下拽開:“醒醒好麼!這麼久了,還找什麼!?”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主公也曾說過這話!”宋恒斬釘截鐵,不顧阻攔又要朝危處去。
陳采奕一時心急,口不擇言:“陣法那樣強,如何能找到!”
他呆呆站在廢墟裡,猛然大吼,表情破碎,狠狠推開她:“滾!滾!閉嘴!啊!”
陳采奕知道自己太急、過激,但性格一向潑辣的她如何能柔,雖然一門心思是想勸他清醒,勿再糾纏……
偏過頭去,一言不發,她真不願見到,宋恒劍法和蘭山生命一起,曇花一現。
聞訊而來的群雄卻不像她來意純粹,勸慰者少,問責者多,她想將他攔在身後保護,終究還是擋不住,宋恒看見那些人們,竟好戰好鬥一般,撇開她自己就衝了出去。很顯然宋恒也聽到了那些誣陷他的流言,冤屈,氣憤,故而更加自棄,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敵意。
當先發難的便是徐轅,再不情願,徐轅也必須代表群雄、站在最前:“宋恒,你可知道,你一己之私,險些釀成大禍陣法開啟,你竟不在,六十四人幾乎枉死,好在澤葉他臨危受命、力挽狂瀾……”
宋恒望向奄奄一息不知何故還要來此的寒澤葉,倔強的臉上登時寫滿了挑釁,冷笑一聲:“哼,我不在場,不是正好給他寒澤葉立功的機會嗎!”不知何故來此?還不是來耀武揚威?!那一刻,寒澤葉在他眼中就是問責者、誣陷者們的全部化身。
“夠了宋恒!”徐轅萬料不到他自棄到這種程度,脾氣再溫和都被激怒。
“沒有夠!是啊我是人神共憤,把所有人都累死的禍首!不像他,居功至偉,對我可以居高臨下地指責。他寒澤葉可知我的痛楚,可有我的經曆,站著說話不腰疼?!上天就要如此不公,這些年來,我什麼都沒有,連唯一僅有的愛人,可能死了連句遺言都沒留,而他,戰功,威名,主公欣賞,天驕喜歡,全然在手,他什麼都擁有!!”滿臉胡茬的他此刻蠻橫固執,好像在說,上天如此不公,我偏不上陣,你能奈我何!就這幅模樣,說他和金軍勾結、背叛林阡,哪裡不可信了?徐轅不知從何勸起,氣得手足發抖。
“我擁有了什麼?!”寒澤葉臉上霎時蒼白無血,誰也不曾料想,素來隱忍的寒澤葉,會因這句震怒,衝宋恒癲狂大吼,更加不曾想到,在徐轅都束手無策之際,會是他寒澤葉上前去,拎起宋恒衣領,雖然語帶壓抑,感情卻空前強烈,“這些年來,眼睜睜看著她這把沾著我血的劍、被你這熔爐硬生生地燒儘?眼睜睜看著她不被你珍惜、為了你喪命?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在這裡肆意浪費著原本屬於她的人生?遺言,那晚她明明有遺言,她看你沒事欣慰地笑,她用那一笑對你說,活下去,好好的,你聽到了嗎!”
“沒聽到?那你去死吧。”寒澤葉一把扔開震驚呆住的宋恒,也不管身邊難以置信的群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般真情流露,“宋恒,若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可乘人之危奪人所愛,也絕不幫她衝破阻攔去你身邊。”
蘭山,她是宋恒身陷絕境時的最後一絲溫馨,何嘗不是他寒澤葉灰暗人生裡的唯一一縷陽光。可知宋恒的痛楚,可有宋恒的經曆?站著說話不腰疼?沒有蘭山,他寒澤葉要這戰功、這威名、這主公欣賞、天驕喜歡,又有何用?!
比宋恒還早,比楊宋賢更早,他在廣安之戰就已經愛上蘭山,苦於戰事紛繁,總是錯過表白。
不止宋恒講太晚,他也沒有來得及親口告訴她:
她生前死後他都想她,孤單也是想她,悲傷也是想她,喝醉也是想她,
多年都沒有說出口的話,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眾人忽然將來龍去脈全都想徹,震懾當場的同時不覺都眼淚奪眶,當時當地,是要忍到頭顱生疼才能不隨他一起崩潰。
“尚不明確……也製止不了。”當日,鳳簫吟問“陣門何在?那人是誰?”,寒澤葉曾看透地說。
後來他才知道,最看不透的原來是他,早知如此,拚儘全力,他都會去製止陣法開啟。
逆天而行,又有何懼?他頂替宋恒握玉龍劍,照樣幫林阡打贏了這一陣,證實了掀天匿地陣是可以支配的,天命,有何不可逆?
所以如果早知蘭山是天選之人,那晚,哪怕不能逆轉發生,他也會傾儘所能讓蘭山流最少的血。
可惜世上的所有事,都無法預知答案。
縱使徐轅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動容,愀然:蘭山之死,原來寒澤葉和宋恒一樣遺憾,一樣悲痛欲絕?可是這兩個人,做出來的事卻天壤之彆!
“澤葉……”徐轅急忙上前撐住搖搖欲倒的寒澤葉,回首望著此刻仿佛被打懵、隻知悲哭、又好像在冷笑的宋恒……或許,寒澤葉這突然之間的爆發,反而能夠將宋恒激醒寒澤葉分明就是一麵再貼切不過的鏡子,提醒了宋恒如何在失去摯愛後還能振作扛起重任,儘管,那要承受怎樣的苦痛……
弦月有暈,其邊泛紅。
川蜀發生的一切,很快便由海上升明月加急送到了環慶。多事之秋,原先要林阡親自過目的書信,一半都由鳳簫吟代勞,也全權交由她發號施令:
“風將軍務必找到,寒將軍暫且休養,至於宋將軍,待我問過主公,再決定他如何處置。”
吟兒掀開帳簾,隻見林阡與柏輕舟挑燈佇立於地圖之側,依稀正規募著盟軍在河東的地盤擴張。那是竹廬夜話之際,柏輕舟為林阡擬定的戰略,幾個月來,盟軍亦抽調了不少兵馬在那裡建立據點,然而,原先穩紮穩打的河東大計,不知會否被官軍影響而擱置?
畢竟吳曦一旦入局,再如何收斂,也勢必要在秦州打出勝仗立威。早先在隴右孤掌難鳴卻還把孤城守得牢不可破的金將劉鐸,儼然要成為吳曦所領官軍的第一目標……吟兒想時,怔在原地。
“吟兒?”林阡發現她來。
“嗯,我來是想問,宋恒怎麼辦。”吟兒回過神來,“是讓他去雅州戴罪立功,還是送到秦州幫吳曦忙?其實,好像都不怎麼現實,然而,繼續放他在短刀穀裡,我怕他就此墮落,至死方休。”
“讓他先到環慶。”林阡回答,吟兒一愣。
“讓他到我這裡,我要親口向他說一聲,‘對不起’。”林阡低沉的嗓音,令她聽見時忽而眼眶一濕,這淚水,卻是為宋恒釋懷:“好,我這就去要陳采奕將他送來。”
她正要走,林阡忽然將她喚住,眼中流露出一絲憂鬱:“吟兒。”
“嗯?”她發現他今天很是反常。
“我本以為,最棘手的是西線官軍,最激進的會是吳曦,卻沒想到,東線官軍竟然、不宣而戰,他們在我們對陣那天,就已經攻襲邊境、進圍壽春,如今正欲取泗州等地。”他明明說得低聲,她卻覺腳下震顫:“怎麼會?!”
對陣前,林阡和柏輕舟最擔心的是完顏君隱和吳曦,他倆和陳旭一致認為,東線官軍不會比吳曦激進,葉文暄和楊宋賢的回信,亦對此作出佐證。
是怎樣的契機,會令得東線官軍那樣大膽,在對陣尚未完全終結的瞬間,便直接去淮河對岸燃起連天戰火?!
吟兒原先還怕吳曦入局影響盟軍的河東大計,如今,倒是鄧友龍這些人,板上釘釘地阻礙了盟軍!
“應是仆散揆的計策。”柏輕舟說起這個並不在掀天匿地陣中的人,那晚他和吟兒的職責一樣,表麵看來,是臨時代完顏永璉坐鎮中軍。
實則,遠離東線、中線,他卻暗中、遠程調度。
“東線官軍原本不可能冒進,但仆散揆授意金軍,無論對陣勝敗,都留出防禦漏洞,故意被鄧友龍發現,引誘他急切開戰。”林阡言下之意,仆散揆將宋軍的不宣而戰都算計在內。
當時金軍重心都在關隴,所以在淮水留漏洞,最不會引人懷疑。
“起先給鄧友龍顯然是甜頭,但越往北去,防備可能就越充足,因為仆散揆是做足了準備的。”柏輕舟難免憂心。
“仆散揆這一計,對陣敗可力挽狂瀾,對陣勝則錦上添花。”林阡道。
“實在小覷了他,他是個決勝千裡之外的將才。”吟兒意識到,南宋官軍已經被拖下水,開禧北伐雖還未下詔,卻實際上已經開始於四月初五,“那麼盟軍在河東,豈非遙遙無期?”
吳曦早已以實際行動告訴吟兒,不合作的兩路還不如一路,官軍插手,不僅起不到積極作用,還可能拖盟軍後腿。
“河東無需擱置,理當繼續謀取,或還能在關鍵時刻,對官軍圍魏救趙。”柏輕舟搖頭,說,“主公眼下困局,並不在河東,而是環慶。當務之急,便是打破與完顏君隱父子的三足鼎立。”
“輕舟說得對。”林阡點頭,正待與她探討環慶形勢,才一轉身,卻又站立不穩,柏輕舟慌忙將他扶住,吟兒也大驚衝上前去,將他抱起,隻看他滿頭虛汗,形容慘白,樊井明明說過他恢複得很好,何以還如此間歇就虛弱?
“是他……”林阡神智尚可,在吟兒懷中,沒有指代,卻令她一聽就懂。
他,林陌。
先前柏輕舟說,“該來的總會來,要走的留不住”時,林阡曾很快地釋然,那是因為,當時秦向朝還能給他和林陌轉圜;
掀天匿地陣中,林阡意外對上了林陌,他想要林陌與盟軍兼得,嘗試過,努力過,卻失敗;
用儘心力也無法與林陌破冰,但是吟兒理解,林阡是真的已經儘力。
換另一個人,真不會處理地比林阡更好,所以她隻是心疼林阡,不可能去怪他,有何資格去怪?
隻是夜深人靜,難免也為林陌掉過幾滴悲淚,人非草木,他畢竟曾是她年少時候認定的伴侶,
悲,是為他失路,淚,是憂他性命,
刺進他身體的那一刀,帶著陣法的全部衝擊,她是那樣的貪心和荒誕,竟希望他能挺得過去,
不為彆的,活著才有希望……
“他……他還活著?!”吟兒這些天都不敢問,怕得到噩耗,怕林阡負罪,在看到林阡虛弱的這一瞬想到可能是林陌,卻無法證實,直到這一刻聽林阡開口,方才確信,一時悲喜交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