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4章 風雲起處,蒼黃變化(2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12645 字 11個月前

官軍中雖有不少諸如鄧友龍那般的庸碌之輩,卻也在這些戰鬥中,湧現出一大批勇謀兼備的大將之材。

“有位名叫畢再遇的老將,雖已年逾花甲,卻不改壯年勇武,僅率八十七位敢死先鋒,便身先士卒拿下了泗州兩城。”林阡得到戰報當即對吟兒述說,難得一次喜形於色,敬佩欣賞,心馳神往。

“是嘛,人家六十歲了還這麼厲害,不像某人總想著老了就躺床上寫戰鬥檄文被夫人伺候。”吟兒笑著損他。

林阡佯怒拍她頭,道:“據說郭氏軍閥犒賞畢再遇,想給他一個刺史,畢再遇卻說,‘國家在黃河以南有八十一州,現在奪回泗州兩城就得到一個刺史的官職,以後還用什麼來賞賜?’堅決不受。這樣的好武將,多幾個在官軍裡,我也不這麼頭疼。”

“還有什麼好消息?”吟兒笑著翻戰報,厚厚一迭天南海北。無論宋廷的東、西、中三線,抑或盟軍在環慶隴右和平涼,最近好像都是好消息。

“有個不太好的消息,和北伐沒關係。”林阡指著雅州方位,西邊同樣戰火頻仍。

這段時間南宋從官軍到義軍無不鬥誌昂揚,唯一一個心情跌到穀底的人,應該還是我們的風鳴澗風將軍了。

先前風鳴澗已經說服高吟師動心、放棄激戰與宋廷和平演變,怎料想,官軍那些首領腦子不知道怎麼長,麵對求和居然不允還閉門困之,連累了高吟師的二弟重傷,翌日不治。高吟師原已低頭,不料遭此巨變,怒不可遏,掠水渡村,大肆搶殺。

好,撕破臉就撕破臉吧,那你們就按撕破臉的打法,把蠻人一舉剿滅啊。風鳴澗對官軍彆無所求。當地守將也確實建議上級,不如趁這些蠻人不備,開砦門將之攻破?不料,那上級居然回應說,上麵隻說要我們防,何必生事?官軍最高首領張大人,更還在事情惡化、火燒眉毛的關頭,把本該投入殺敵的三百兵馬用來自衛,卷鋪蓋跑路了……

高吟師一腔仇恨噴發,漫卷了整個碉門,屍橫遍野,火光衝天,宋軍失利,潰不成軍,天驕先前派去接替風鳴澗的義軍新人儘數戰死沙場,而潛入雅州蠻大本營尋找風鳴澗的探子也全遭捕獲和斬首。

滿心盼著高吟師和宋廷化乾戈為玉帛的風鳴澗,在獄中得知這一連串噩耗時,知道再不越獄就來不及了一是自己可能要死,二是官軍隻怕要敗。短刀穀義軍下一步增援沒那麼快,風鳴澗必須回,否則官軍耗不起。

經過十幾天的休養生息以及五加皮的大力付出,這監獄的秘密通道已經挖得差不多,下一步,隻是風鳴澗脫離鐐銬,獲得自由之身。

“好,我答應你,與你比武。”於是風鳴澗裝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氣概,同意了高吟師對他的又一次求戰。

與往日的懇切態度不同,今時今日的高吟師在求戰之際,雖不至於不耐煩,目光裡卻明顯多了一種經過克製的殺機。是的他不該輕信風鳴澗、聽風鳴澗的話去求和,因為,和就是降,就是死。

風鳴澗心中自然也有愧疚,不得不假裝成“明知要死、臨死前令你滿意、也好讓我贖罪”的樣子。這一日比武之前,高吟師與他席地而坐,對飲了一壇好酒,忽而臉色一變,解開他鎖鏈當即拔刀,一聲嘯響風鳴澗也隨之亮劍,周圍蠻人全數劍拔弩張虎視眈眈。

破鋒刀迎麵直劈,力道十足,九章劍逆風橫擋,意境雄奇,一回合火星四濺,五回合熱氣澎湃,十回合難分你我。

十五回合,高吟師原還持刀攻右,突然虛晃一招偷左步,全部力道瞬間轉移,斜削到風鳴澗肩頭。左空右滿倏忽變成左滿右空,彪悍成這樣的打法居然能切換得如此迅捷,風鳴澗雖然讚歎卻處變不驚,九章劍頃刻往反方向疊,攻守兼備,勢不可擋,逆刺一劍,殺意跌宕。

高吟師驀然急轉,避開九章劍的同時,從下而上砍出一刀,運力直破風鳴澗鋒芒;風鳴澗何等老練,狂亂揮舞,竟將這劍身都打出了褶皺一般,令高吟師一時無法切中肯綮。

“五十回合了。”“誰勝誰負?”高吟師刀法凶猛如覆星鬥,飛沙走石似傾積雨,風鳴澗劍意偏是“重巒疊嶂”,從星雨旁驅出、環繞、折入,二人刀光劍影交迸,大有“屏風九疊雲錦張,影落明湖青黛光”之感,若不是雙方都全力以赴、殺機凜冽,旁觀者險些說這場比武是天造地設的合作。

他二人戰至白熱,彼此都酣暢淋漓,高吟師一直認為風鳴澗是與自己最接近的對手,而風鳴澗,隻覺高吟師比在掀天匿地陣裡的魍還令自己過癮,當夜陣法裡沒打完的正好到這裡來儘興。可惜還未決出勝負之時,這比武便被戰報叨擾而中斷。彼時高吟師收刀而回:“改日再續。”當即離開。風鳴澗又遭監禁,目送他主仆浩蕩離去。

守衛這般多,警戒這般緊,高吟師對他看重程度可想而知,所以風鳴澗不可能明目張膽逃好在適才武鬥之際,鑰匙已經到手,電光火石之間,應也沒人看見。

若非為偷鑰匙,風鳴澗自認為也不會和高吟師平手到百回合,但就要這樣打不出個所以然來,才能留住自己一條命越獄。廢話不多說,此刻是暗中潛逃的最佳時機趁高吟師被戰報拖纏還未發現鑰匙被盜。

夤夜,高吟師規募局勢之間隙,眼前又浮現出二弟疑惑的臉:“大哥,為何您總要留風鳴澗性命?”

那是他們剛捉住風鳴澗的時候,二弟因為他的緣故不敢傷風鳴澗,而隻能打得五加皮皮開肉綻。

“他劍中某些東西,總令我想起家鄉。”高吟師說,很喜歡、很懷念那九章劍裡的意境。

一陣冷風將他吹醒,才發現自己是怎樣天真,此刻還能再見重巒疊嶂又如何?二弟再也不能隨他回家鄉了。

下意識地去觸碰那束縛住風鳴澗的鐐銬鑰匙,手卻落空,大驚失色。

已是下半夜,月黑風高,氣候惡劣,他一驚而起,厲聲喝道:“快,去看人犯!”

為時已晚,風鳴澗與五加皮早已人去屋空。

“來不及了……”“實在狡猾!”“何時的事!”守衛們圍著那條又深又窄的秘密通道,七嘴八舌,不可思議。

“來得及。”高吟師眼中殺機一濃,“都隨我來。”

他對周邊地形了如指掌,於是親率一路精銳人馬,朝著風鳴澗可能歸去的方向追:“風鳴澗身邊拖著個累贅,既走不遠,也難藏匿。”

如他所料,半個時辰以後,僅僅隔著一條河流,他終於追到了想要的蹤跡對岸的灌木叢後,隱現出一高一低兩個身影,高的那個刻骨銘心。

“弓箭給我!”並非觸手可及,唯一的阻攔辦法,就是趁他們還在弓箭射程之內,將他們的腳步牽絆。

原本對準風鳴澗的這一箭,卻在弦上的最後一刻,不知何故微微一偏,隨之“啊”一聲慘叫,很明顯並不來自風鳴澗自己。

高吟師居然有些心安,收起弓箭:“小的中了箭,他倆更加難逃了。”

“大哥,大的中箭豈不更好?”部下問時,先鋒已經趟水過河去擒。

“是啊……我是怎麼了。”高吟師這才恢複正常,目光中複現暴戾,“追上去,殺無赦!”

路遙且阻,後有追兵。

就在這辛苦奔逃才近半的緊張時刻,風鳴澗難以預料,窮追不舍的高吟師竟一箭射中了五加皮。

和自己生死與共了大半個月的孩子,被自己粗糙養育了好幾年的孩子,風鳴澗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臂彎裡倒下、閉眼,那一刻,當真有種天塌下來的震感,隻感覺自己心都在顫裂。

來不及痛苦,甚至來不及去察看他生死,風鳴澗一把將他抱緊,拚儘全力加速前行,一口氣狂奔十幾裡、幾十裡路?無法計算,實在太長,好像怎麼也逃不完。過程中還有一股股熱流,一陣陣往胸腔裡泛。

“彆死啊,彆死!”風景模糊,忘乎所以,無淚可泣。

“嗯……”五加皮微弱地呻吟。風鳴澗不知道,適才他情之所至跑出了一個非人的速度,早把那些追兵甩開老遠、呼嘯的颶風也吹得五加皮半暈半醒:“嗯……兒子,爹不死,不死……”

“什麼啊!臭小子?!”他看五加皮睜眼,既高興又怕是回光返照。

“回去以後,還要,還要養二柱、三柱呢。”五加皮慘淡地笑。

“你傷在後背,這裡是心臟啊……”風鳴澗悲從中來,不敢停步,“臭小子,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了,就睡吧,我沒關係……”

“這裡不是心臟,蠢兒子,你左右搞反了。”五加皮咳了一聲,沒好氣地損他。

風鳴澗緩過神來,定了好半天,才終於發現自己真的錯亂……

此刻卻不忍再揍這個嘴賤的五加皮了,風鳴澗咧開嘴笑,失而複得的感覺真他娘的好。

千辛萬苦帶著五加皮找到宋軍最前線,當地官兵大多都已被高吟師逼瘋,一看到他風鳴澗回來如久旱逢甘霖,紛紛圍前,傾訴衷腸:“風將軍,您總算回來了!”“風將軍您上哪裡去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有風將軍回來才能打勝仗啊!”

“軍醫何在?”風鳴澗抱著失血過多的五加皮,前所未有緊張地喊。

“這就來!這就來!”“趕緊去找!”

眾星捧月,簇擁著風鳴澗,竟把這日眾人原該接風的新官忽略

由於張大人自保瀆職,官府就近新派了一位王大人前來,本該是今日官軍的主角,然而風頭卻被風鳴澗搶儘。

那王大人在道旁不冷不熱地看了兩眼,一句話都沒說就策馬過去了,他身後,緊接著有親兵、戰馬、糧草若乾,除此,竟還有女眷車馬隨行……

“好,他沒事就好!”風鳴澗聽聞五加皮沒有生命危險,放心的同時瞥了那車駕兩眼,心裡自然充斥著對王大人的偏見和鄙夷。卻是在他話音剛落,那車駕忽而掀起窗簾,繼而探出一個成熟婦人的臉,一雙眼眸明亮而熟悉,直朝向風鳴澗所在。

風鳴澗心念一動,那女子何嘗不是一震。,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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