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燭夢弦,又是個能靠聲音便殺人的武器!
船王流年的《無焰河山》、邪後的《靨**》、慕三的《死魂引》,都憑旋律;薛無情的任何一曲、浣塵的《淨心咒》,皆靠內力;南石窟寺的水滴、無影派的攝魂斬、完顏永璉的《戰八方》,全賴特殊聲波。那她燕落秋,又是怎樣殺人?
旋律?!
燭夢弦單憑銀針或琴招已經足夠殺傷,一旦彈奏音律寓於琴招便更加厲害,可謂集醉意於外,蘊殺氣於內,麵對林阡亦毫不遜色。
如無意外,林阡終於懂得上次麵對她時自己為何睡著,那就是淨心咒對於淵聲的可怕之處,憑旋律能擊中心頭薄弱!所以,她的琴音,能乾擾自己飲恨刀心法?!
林阡明白,對付此等擾心戰術,緊要關頭萬不可有雜念,是以毫不遲疑,以琴音為重急、七弦為輕緩,內勁分布於周身抵禦琴音,雙刀揮斬向七弦明攻實守。
燕落秋卻倏然琴動,七弦從緊壓下急彈而反,直到那璀璨光芒映入眼簾,林阡才知她適才收力是欲發故收,故意聚力於七弦之內、隻待此時厚積薄發……但為時已晚,此刻林阡本該用來對付七弦的力氣,竟全都在將琴音視為頭號大敵!
就如此諷刺地中了她的圈套,再去控刀,已來不及,飲恨刀被她生生壓了回來,難以置信輕易就被她所騙,可惜,燕落秋武功再驚豔,也不足以將他威名毀於一旦
他速度好快,長刀反手猛攻,隻是刹那間事,雖然調遣太遲,勝在刀法強勁,雄渾威武,平山破浪,氣吞萬裡如虎,竟靠著氣勢內力強硬扳回了時間落差。燃眉之急頃刻瓦解,刀鋒掃入七弦之內,驟然弦意大退,方才如山崩海嘯般的弦中張力,被破得恰到好處一副石爛海枯圖。燕落秋難掩驚撼,退後,一笑:“原來這一招絕殺,可以破得如此簡單。”
“好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把音彈低來迷惑我,其實就在勾起我的心魔,好對我聲東擊西。”這一度交手,林阡不得不歎這女子手段高明,天下幾人能斥退他飲恨刀?
燕落秋搖了搖頭,眼裡盈盈笑意:“然而你飲恨刀,豈是區區山水之間。”
風盤旋,林阡望著這女子絕世卻陌生的容顏,難免對自己的判斷有些動搖
燕落秋敢用這一招騙他,明顯調查過他飲恨刀的底,知道他忌諱被人乾擾心念,此其一也。
用這一招騙他,已經害他性命之危,若將他看作盟友,豈會出手這般狠辣?此其二也。
其三,靠這樣近,她仍不說實話,縱然她曾解他火毒,他也難免多了個心眼:難道我和沙溪清的推測是錯的?所謂燕落秋親近盟軍,竟是我們一廂情願?
“勝南,為何信這兩個逃兵十分?我都不敢?”吟兒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因為謝清發真的出現過,所以就信十分嗎?不錯,謝清發的出現,是能證明燕落秋失控、謝清發控製,能證明燕落秋確實先行為過激後隨夫降金,能證明兩個逃兵的出逃屬實,能證明燕落秋和謝清發有所抵觸,剛好能與他們燕父之死的說法吻合。
卻不能證明,燕落秋如她表麵那樣親宋、謝清發如他表麵那樣親金!
如果,一切是反的?未嘗不能成立!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謝清發才是中立、甚至親近抗金聯盟的,燕落秋一心與他對著乾,所以操縱了一起行為過激,逼著深愛著她的謝清發,為了給她贖罪而不得已降金,所以才悖逆了他“夙願達成卻無甚消耗”的本心?燕落秋為了讓謝清發死了這條對林阡歸順的心,因此故意與林阡接近、曖昧、當著趙西風的麵說林阡是她心儀的對象……
隻要她隻是想複仇,一旦謝清發向著宋,那麼她所有行為都要反著看,一方麵她逼著謝清發和金軍相互利用,一方麵卻還讓林阡保留對她的念想,以為她是解局的鑰,渾不覺她是設局的鎖!
他二人雖然還有談笑風生的權利,關係卻至此又冰冷又僵硬,比武的熱度根本無法將淡漠融化,刀琴交鋒,越打就越眼花繚亂,田攬月與十三翼一眾武將幾乎忘記自身,更有甚者已經停止交手轉而觀戰,時而憂心時而緊張,不知是為誰助威叫好,為誰歎惋頓足。
不多時,燕落秋明顯落在下風負隅頑抗,三十招時更犯了個致命錯誤為避飲恨刀她沒能站穩,腰間露出個極大破綻、不似有詐,林阡不可能放過這奠定勝局的絕佳機會,燕落秋剛剛站定,飲恨刀已襲向她腰,她一時再難閃讓,眼神一厲,右手往琴上狠狠一震,霎時七弦齊鳴,嘔啞撕裂,幾乎把弦彈斷的她,所用正是一招“醉斷弦”,交睫之間內氣澎湃,裹挾銀針全往林阡掃把武器彈斷換內力爆發,內涵和吟兒的玉石俱焚一樣,竟是個同歸於儘的招式?
林阡察覺到方才的擔心沒有錯,這旋律果然能對自己壓迫,果然能乾擾飲恨刀心法,不過燕落秋自己應該還沒能察覺,若林阡是淵聲她便是浣塵無疑。她對他歪打正著壓製住刀境的同時,內力還陡然躍升直追上他,竟教他遇到了最強克星,無奈何與她同歸於儘。
他豈是絕境認輸之人,卻承認那一刻幾乎無計可施。
便在那個瞬間,忽而看到她眼中噙淚,冷漠的神色卻伴隨著哀愁和恍惚,就這一瞬的淒美,令他心間一震,仍覺得她是受迫!生死取舍隻一線,進退敵我唯一念。
到底哪種燕落秋是真,哪種燕落秋是假!?
無論哪種,都必須活著,才能揭曉!
隨著琴刀暗器轟然相撞,電光火石間林阡靈光一現,當下將刀法完全放空,不再拘泥於白氏長慶集,而是訴諸魔門“萬雲鬥法”,雖然未必迎刃而解,不試,焉知不可破?!
求生念,終於因戰事而堅決,是了,夫婦,還等著他救!
忽然手臂一陣麻木,正要擊退燕落秋的飲恨刀被強力一斷,幾乎脫手而去,林阡心一凜,有人想救燕落秋……
而就在同一時間,他麵前颶風消失,燭夢弦也被來者擊落。來者,明顯兩人。
燕落秋呼吸急促,心有餘悸,循聲看向令她死裡逃生的那個人,林阡也轉過頭來,看到救自己的那個笑容滿麵,正是他最得力的麾下之一海。
另一個,英雄救美差點把主公飲恨刀打飛的混賬,當然是邪後林美材了。
林阡欣慰,釋懷而笑:“總算來了。”燕落秋乍見他夫婦出現此地,大驚之下,瞠目結舌,想問,問什麼,問為什麼他們竟來救林阡?他們明明應該等著林阡去救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林阡,暴殄天物,這般絕色你都舍得用刀!”林美材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海一邊上前,一邊粗豪地笑:“這位便是謝夫人了?果然和盟主述說的一樣美貌。”
“盟主”一詞衝進燕落秋雙耳,她身子晃了一晃,差點不能站穩,原來,原來失誤在這裡?
“她人呢?”林阡問。
“她讓我們先來,殿後馬上就到。”海這句與捷報無異,謝清發和司馬隆聯軍,已被他和鳳簫吟合力擊退。
這一夜,林阡向眾人分配職責,唯一一個被他悄然隱去的便是和他喝醋、看似不和的鳳簫吟。
“兵不厭詐,果然如此。你猜到我會在此地攔擋,便以你自己為餌,將我們全都吸引來這條去星火灣最快的路,同一時間,卻教另一個人繞道而行,去救海……雖然遠些,暢通無阻。”燕落秋因林美材相扶方才站穩,靠這麼近,縱使林美材也垂涎三尺。
“遠不了多少,她比我想象更快。”林阡回答。這幾日他隻要有空就會沿著黃河岸走,從日暮走到深夜,便是在算他和海之間的路,思索著如果有最壞的可能,五嶽和金軍聯合、切斷越風海的聯係,他該怎樣和海會師。
“倒真是沒有想到,漏算了盟主。”燕落秋幽歎一聲。
“你對她的輕慢,早已有之。”林阡道出他為何要用吟兒出其不意,“你對我了解很深、計算良多,卻是對她一無所知,連她是誰都不認得,此戰她便是我的首選。”
一陣山風吹過,明明不冷,燕落秋卻因為脫力、震驚而禁不住一顫。
林美材想都不想,直接就要脫自己披風給她,一摸自己身上沒有,當即轉身把海那件扯下來,直接披覆到燕落秋身上去了:“嫌冷,就先回家吧。”
海臉都綠了:“你……乾什麼脫我披風!”
燕落秋噗嗤一笑,聽蹄聲越來越近,知鳳簫吟近在咫尺,歎:“林阡,後會有期。”轉身離去,火行陣眾將立即隨她撤退。
林阡沒有下令追殺,一來遇林莫入,二來對這些風雅之士不能趕儘殺絕,三來對燕落秋仍存希望,四來……
“四來,是和邪後一樣憐香惜玉吧!”吟兒到場之後,聽見邪後的荒唐舉措,沒好氣地給了林阡和邪後一人一個白眼。
“乾得好,吟兒……”林阡先讚許了吟兒此番立功,後因她這個白眼無話可說,隻得悄悄將她拉到一邊,兩人越行越慢,從隊伍後麵到落後一大截。
“做什麼?”吟兒一愣,看林阡袖中好像有好東西。
“走,偷得浮生半日閒,跟我去捉些黃河裡的魚吃,我給你做。”林阡獻寶一樣,把袖子裡的佐料給她看。
“無事獻殷勤?犒賞我?”吟兒笑起來,一如既往甜美。
“吟兒,我這道歉,遲了三天。我不應該,與她孤男寡女,跳進黃河洗不清……”林阡誠懇地說,“所以我向百靈鳥請教了磧口的風味小吃,學了幾日,我想吟兒一定喜歡。”
“磧口有哪些好吃的?”吟兒果然很饞。
“有大棗和黃河魚,還有醋,河東盛產各種醋,這些佐料分彆是不同的醋……”林阡如實回答,吟兒頓時黑下臉來,這是道歉還是羞辱。
“啊,不是,是真的盛產醋,不是用來形容你愛吃醋……”林阡繼續越描越黑……
正鬨著彆扭,林美材從後麵追上來,阡吟都沒發現她原來沒和海一起走,竟比他倆還慢。
“怎麼?”林阡看到林美材臉上鮮有的認真。
“適才聽你提起,武鬥中途,有人暗器射殺燕落秋?”林美材關切地問。
“是,燕落秋立即還擊,那人受傷逃走,應該沒有性命之憂。我猜測,他是四、五當家的人,不信平反,更願助我一臂之力。”林阡說。
“此人隻是射殺燕落秋,並未破解火行陣吧?”林美材又問。
“不太清楚。他暗箭傷人之後,火行陣立即便破解,隻有時間上的聯係,而不能指向是他破解。”林阡思索,奇問,“怎麼?”
“我在剛剛你們的戰場,看見地上有些石頭的擺法奇異,像極了我魔門之中的水陣,以水克火,所以他們在那裡擺這陣法,很是奇特,隻要被你稍稍一碰,被你把戰團打進水行陣的區域,這火行陣便立即自行瓦解。”林美材解釋,她之所以逗留,是因為看到了類似諸葛其誰的手筆。
“咦,難道謝夫人是故意把水行陣壘石放在這……”吟兒抬頭,望著林阡,不懷好意地笑,“表麵要對謝清發示出她對你的狠絕,實際卻怕你過不去所以送你勝仗?紅顏知己,善解人意。”
“不對。”林阡搖頭,“她殺我時,儘了全力,甚至要同歸於儘,不可能自己擺個水行陣。我更寧可相信,是她麾下中存在內奸,故意送我勝仗。”
“那個美人,當真表裡如一的狠絕嗎?”林美材不無遺憾。
林阡也難以定論:這取決於燕落秋和謝清發是否同心,若同心則狠絕無誤。如果同床異夢,燕落秋是否親近盟軍,則全看謝清發是否親近盟軍。
“一個人的本心,沒那麼輕易就變,謝清發即使武癡也不會傻到放棄父業,所以他和金軍相互利用是一定的。但是不能說他答應金軍就一定是自願,有沒有可能他才是被逼?”林阡說,如果這個可能性成立,燕落秋可真是一條美女蛇,借完顏永璉之手對謝清發複仇,和林阡撕破臉還能裝得楚楚可憐,騙著林阡相信她直到她把他吃得骨頭都不剩。
“林阡,暴殄天物,這般絕色你都舍得猜忌!”林美材沒好氣地罵。
“我也覺得……”吟兒覺得林阡想多了,繞遠了。
“有必要去探索,謝清發這個人。”林阡說。好在那天謝清發在柳林現身,給了“真剛”跟蹤的契機,如今海上升明月和控弦莊一樣,都在謝清發的近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