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生當即愣在那裡,臉色變得死白,一雙眼瞪得老大:“你說什麼!!”
“當然,若能將‘雲鬼神’也傾囊相授,便更好了。”燕落秋淚盈於睫,繼續獅子大開口。
“……就不該生個女兒,胳膊肘往外拐啊!”燕平生看出她對林阡一片癡情,愛女之心令他騎虎難下。
“再不教,他便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燕落秋淚眼澄澈,握緊他衣袖的手又添了一把力道。
“我……”燕平生還待思慮,看嶽離一劍猛斫,林阡眼看就招架不住,幾乎本能地指點道:“放棄彆的刀法!隻想破銅爛鐵!”
燕平生雖在參透意境方麵十分笨拙,但是對於一些應急招式的選擇、繁冗招式的刪減還是有著引以為傲的特長,他看得出來,嶽離麵前的飲恨刀法暫時全都失色,唯一還能走的突破之道在他魔門刀法,沒錯,嶽離對他的“天地人”並不能立即突破。
出身魔門,燕平生對正道刀法都兀自看輕,把飲恨刀法都一同歸類在了彆的刀法裡,要林阡隻想著魔門的萬雲鬥法就夠。而林阡不知是被燕落秋提醒還是正巧也想到了水陣裡他打燕平生用的“山雲天三方鬥法”,這一刻飲恨刀裡呈現的還真是源自魔神的“風虎龍”。雖然這三方鬥法還隻是個雛形,未必不能在此一試!然而,這刀法在林阡心中還是個模糊的影子,必然不及燕平生的“天地人”沉澱厚實……
“叛逆!風虎龍也彆用,用我天地人,比他強!”燕平生一看見這屬於魔神的招式就橫生醋意,就算燕落秋不求他也會主動灌輸主動教林阡,“叛逆,你聽著,天高將我欺,我有一清溪,任你天再高,也自照溪底。”
林阡和燕落秋皆是一怔,這四句,不是墨香居看到的那塊石碑上的,怎麼會?是口訣?林阡還多了一層蹊蹺,說起來好像是萬雲鬥法,怎會連一個雲字都沒有?
“告訴你了,自己悟吧!”燕平生說完就又後悔,不肯再提示。
畢竟在嶽離眼皮底下,林阡哪可能那麼輕易想用什麼刀法就用什麼刀法,因為手上停留的一直是飲恨刀,他不經意間又打回了飲恨刀法,由於適才一直都在回憶著水陣四麵環伺時的嘯響,他飲恨刀營造出的自然是如水意境,便那時將燕平生這四句話在心裡過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時間短?不要緊,不到最後一刻,誰說就沒生機
隨著飲恨刀法在九天劍下越來越耗竭,那些如水的意境正一點點地被榨乾,終究蒸發殆儘、隻剩一星半點,他腦海中深淵水陣的浩蕩水勢卻愈發高漲,被刀麵照得波光粼粼……忽然間,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這個“照”字,不就是水的,也是四句話的溪裡的……
原來,水這東西,除了抓不住、流動、怎麼斷怎麼續的特點之外,除了淡泊、輕盈、透徹的特點之外,除了不爭氣度、潔淨無染的特點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能將世間萬物都照進去,越高遠的,便被照得越低?
最後的一絲半縷霧汽,安靜地在他刀中結成水鏡,錯不了,就是這意思,任對手再強勁的風勢來襲,任對手再彪悍的力氣打進,隻要這清溪尚存一滴,對手的任何風勢力氣,都將被鏡麵反射、自照溪底!水麵就如銅鏡一般,無風時潭麵未磨照得模糊,越被磨蝕便越能照得清亮,所以對手的風勢力氣,當然是越強勁越彪悍就能激活這意境!
命中沒有一次麵臨過這般危險的境地,林阡卻也從未一次這樣的神意悠然。此刻他所有的氣力全都調用來支撐這連他自己都覺得玄妙的刀境,心、耳、眼、手也一起在感知著嶽離九天劍的力量和方向,隻要順著嶽離的氣勢借著他的攻擊力引導他全都照進這至虛至遠之處便好……
這一處,嶽離卻需要打比預想長一倍的距離,越攻擊越疑攻勢,越前進越憂前路……就在化開嶽離這致命一擊之前飲恨刀立即便從斜路還擊,隻需一絲氣力都能輕取他難以回防的脖頸,他若不撤則被林阡後發先至,他若後撤也必然首尾不能相顧!
這一刀,恰似黃河與湫水河邂逅,這雲霧,更像黔西與河東的兩個魔門相撞,飲恨刀的防線上,好像出現個交融動蕩的水霧漩渦,嶽離看不見,身在此山如何看得見,以為林阡氣息奄奄、自己勝券在握。燕落秋卻隱約看清楚了,此刀畢,將會是,霧埋銀河,水淹日月。
林阡當然是看得最清楚的,雖然完成這一意境時需要全力以赴,他左腹的傷口已完全迸裂,感覺連臟腑都在往外噴,可是,就當多一個對嶽離麻痹的籌碼,何妨!
嶽離,當初淵聲破你的打法,不從反控入手,而是劍道入手,他不能像你亦真亦幻,但能把你的真幻攪渾,他偏要教那真作假,偏要教那反是正,偏要教那黑成白
我也一樣,那比你預想多一倍的距離,不是用來拖延你這致命一擊,而是來化解你,破解你這堪稱無解的劍道。便用這如鏡之水,第一照,攪渾你,照出來九天劍中反是正,真作假,第二照,離散你,照出來你嶽離白成黑,善是惡!你矛盾統一,我清濁分開,將你這意境,從根本上破!
你那劍,可引天外的日月星辰,我這刀,隻劃出個地獄牽你下。
幸甚至哉,刀以詠誌!
以靜製動,以弱勝強,隻在刹那。嶽離發現自己巨力擊空、防線振蕩,一驚之下,選擇的不是繼續進擊、而是本能回防,因此身體受到的震傷少些,換來的結局卻是,首尾不能相顧,九天劍被飲恨刀當中崩斷!
嶽離滿臉震驚,怎料九天劍真會如林阡預言那般劍斷?這根本比他戰死還要恥辱……
“《鏡謐》。”燕落秋當即到林阡身邊,微笑將他扶住,給這一刀命名,燕平生想拉她的手第一刻就落空:“我要教的不是這樣!他打出來的,不是‘天地人’……”
嶽離並沒有發問,可是嶽離臉上的表情,和冥獄裡的謝清發如出一轍。
桃花溪,明月夜,飲恨斷九天。
這場比武的勝負,卻怎會是敲定了黑龍山命案的殺人凶手這麼簡單!
“劍道巔峰,我林阡的女人要上,所以務必先教你讓。”林阡微笑,臉色蒼白,血流滿地已站不穩,九天劍在這種控弦莊全體齊心尋找真相的關鍵時刻居然單打獨鬥以致損毀,正在調查薛煥失刀的完顏永璉若知情,嶽離會不被列入嫌疑?流傳了多年的劍聖神話,怕是要就此幻滅,騰空給旁人去了。
“什麼天尊劍聖,劍都斷了兩截。”燕落秋微微一怔,知道林阡說的是吟兒,一邊給林阡按住傷口裹傷,一邊不屑嘲諷,既說給嶽離也是說給燕平生聽。
“可惜,他終究是用命斷的。”嶽離看林阡血如泉湧、燕落秋堵之不住,雖然人聲已近很難再留,卻是對九天劍的殺傷無比自信,林阡這次,是死定了。
林阡見他要走,毫不猶豫要追,然而才移一步,便直接倒了下去。
緩得一緩,總是遲到的紅蓮業炎和白虎又來得正是時候,他們仨一見此景,誤以為林阡被燕平生打死,大喜過望,一個前去給燕平生治傷,兩個要來搶破銅爛鐵。
“紅蓮,快來救他!”燕落秋克製著對他們來晚的慍怒,緊抱住林阡身體喚慕紅蓮來,同時護著破銅爛鐵不給任何人奪去。
“小姐放心,宗主無礙。”慕紅蓮一愣,看出端倪,趕緊到林阡這裡,隻看了一眼,便搖頭說:“不行,失血太多,救不活了。”
燕落秋心中一震,眼裡殺氣驟現:“我看是你不想活。”
“你殺了我,他死更快!”慕紅蓮板著臉,仍然不改嘴硬骨頭硬。
燕落秋轉頭,目光冷冽:“業炎,你醫術似乎比他高,隻是不外露罷了。”
“胡說八道!”“怎麼胡說,小姐都說了!”紅蓮業炎當即搶著來給林阡把脈。
“廢什麼話趕緊救!”燕落秋關心則亂,怒道。何業炎察言觀色,淡笑著把林阡讓給了慕紅蓮。
“這……”白虎趕緊去扶無人關注的燕平生。
“邪後舊居就在前麵,去那裡,那裡冷,血會失得慢些。”慕紅蓮給林阡看過之後,如是說。
<p 渾噩中,夢境裡,林阡異常興奮,像正和天驕、澤葉、宋賢、新嶼、風行、文暄、溪清、莫非、獨孤、越風、君前、、孟嘗等人相聚暢談,切磋罷了,坐地飲酒,喝酣,高喊:拿酒來!
他也不知道為何全身這般熱,雖然躺在一個黑暗陰濕的環境,還是禁不住要找東西冷冷身軀,剛好伸手觸及一個冰涼冰涼的事物,直接就過去一把抱住了給自己散熱,誰料那東西到他懷中就不停掙紮,不住扭捏,欲拒還迎,半推半就,終究不再動彈乖乖服帖,一直留他懷裡到他沒那麼熱了為止。
他迷迷糊糊睡到一半醒來,才覺得腦子沒那麼暈,精神也好一些了,轉過頭來,卻恍惚見到個光(和諧)溜溜的東西,那應該是個人的身體?!一瞬之間所有的意識全回到腦海,包括他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包括他昏倒前是在與誰打鬥、為何昏倒,包括這一刻與他同臥一處的還能有誰!前一刻,即使他未曾與她發生任何關係都已經同睡一床失去禮節,心中大震,一時充滿了對吟兒的愧疚以及對燕落秋的罪惡感,甚而至於想到了自戕謝罪,越想越是轉不過彎,竟再次虛脫被打擊得暈死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神魂飄渺,全身發寒,好像有誰給蓋了一床被子,同眠許久,旁邊那身子變得火熱,越來越熱,轉過來糾纏上他,一條腿徑直往他身上繞,他一驚而醒,出於本能禦敵,飛起一腳就將這條腿的主人踢開老遠。隻聽一聲驚呼和一聲慘呼,他才緩過神來驚疑坐起,看到外麵光亮處行來一個秉燭色變的美貌女子,正是燕落秋,而被他踹飛到棺材壁上的人迅猛升起一張大黑臉,鼻孔冒煙:“叛逆!你到底想怎麼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