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給主母進去了嗎。”胡弄玉回過神來,聰明如她怎可能不想徹,忍住笑,問。
“可以了。不過隻有吟兒一人能進。”燕落秋也算大開眼界,臉上微露出吃驚,雖說難得一次失了麵子,倒也沒有食言,一邊把解藥遺落,一邊來車中欲帶吟兒走。
“何意?!”胡弄玉自然不肯讓吟兒落單,誰知道她會對主母做些什麼?護主心切,情不自禁立即揮劍同她打。
燕落秋抬起燭夢弦一招“我醉欲眠君且去”,強行將胡弄玉斥開數步,同時一氣嗬成地抱起吟兒走。
“沒關係。”林美材剛好吃完,趕緊拉住胡弄玉,“她不會對吟兒怎樣。”
胡弄玉驚呆地望著她出塵背影,想這女子的美貌和氣魄補充著戰力,竟令盟軍在場所有人都形同虛設……“不行啊……威脅太大了!主公受不住!”
“唉,他就要這樣惱我!”燕落秋把吟兒安頓在寒棺,眉間也是忍不住的氣憤。
“秋兒!怎麼了?!”燕平生屁顛屁顛跑過來安慰寶貝女兒,“誰,敢惱你?!”
“我生氣。”她確實前所未有的不爽快,回過頭時,卻又自信一笑,“不過,好在她們都不如我,全都要心服口服。”
“那你為什麼生氣?”燕平生看了一眼鳳簫吟,“她嗎?也不如你……”冥獄裡他見過吟兒打贏白虎的威風勁,未想到今次見她竟無一絲氣息,難免也帶了些惋惜,“唉,好好的一人,怎麼成這樣……”
“……”她也說不清她為什麼生氣,久矣,問,“有醋嗎?”
“怎麼?”燕平生愣了愣。
“想喝了。”喂,對父親,能彆用這種莊嚴不可逼視的模樣?!
“我去找!”知道她是真生氣,燕平生卻不得不以討好語氣。
“父親,順便幫我把慕紅蓮、何業炎找來。”冷若冰霜之際,仍然美色殊絕。
“哦……”就這容貌氣質,讓人不得不對她服服帖帖。
“這還救什麼?早已死透了。”慕紅蓮一看到鳳簫吟臉色就知不妙,再看她脈搏氣息心跳全無,他又不是華佗。
“醫術不行,業炎,你來。”燕落秋推開慕紅蓮,轉而把何業炎按在寒棺旁邊,冰冷的眼神看得她如芒在背,久矣,業炎露怯說,“小姐,我不會啊……”
“這婆娘的醫術不如我。”慕紅蓮借機強調強弱,上前來對燕落秋講述,“唉,胸口這貫穿劍傷,因為她心臟偏了稍許,原本是可以存活的,奈何好像被巨力震及……”
“震碎了?”燕落秋一怔,若是碎了那可真是回天乏術。
“差不多吧,而且我看著除了震傷之外,還像被人強行按壓壞了……”紅蓮說時,燕落秋麵露尷尬:“恐怕是那個傻小子,一時情急,救她反而害她……”
“此外她血中還有火性毒藥,見氣而劇猛,因此一旦發作,身體就自然應激,氣絕來保護自己。”紅蓮說。
“所以要給她恢複氣息,第一要訣是解毒。”燕落秋輕坐一旁,領悟。
“棘手啊,沒見過這樣烈的毒。”紅蓮邊走邊連連搖頭歎氣。
燕落秋靜望著他夫婦倆的背影,沒說什麼。
隻隱約聽到胡弄玉和楊妙真在外麵對話,說什麼“主公何時會來”“可能要等環慶平定”“那可如何是好”“有美人軍師看著,應該會再奪回一些的”雲雲。
燕落秋難免想,美人軍師,那又是誰?好一個小阡……唉,不過眼光倒是真不錯……
暗自想他,倏然回神,見燕平生從外麵轉了一圈回來,打了個嗬欠好像準備寬衣解帶。
“做什麼?”燕落秋趕緊上前阻止。
“不早了,我要睡了。呃……為父今天睡哪裡?”燕平生這才想起來棺材裡多了個外人。
“即日起隻能委屈父親,出去住了。”燕落秋幽歎一聲。
“啊??”燕平生使勁搖頭,搖得都快看不見臉,“我這功練的正在關鍵時刻呢!不能隨便亂移位!否則會走火入魔、入魔啊!”
燕落秋理都沒理他:“這棺材的溫度不夠,我要把她脫光了,父親在這不方便。白虎,無我命令,其餘任何男人都不準進。”
燕平生隻能不鬨,卷鋪蓋跑路,臨走,卻看她躍進棺中,當真脫光了吟兒,又拔出匕首望著吟兒,一驚之下,趕緊來攔,五步之外,馬上捂眼:“秋兒!你該不是要殺了她?!”燕平生自然知道那是女兒的情敵,不過他向來仁厚,覺得人家也沒犯什麼錯,而且已經半死不活,不必再補刀吧?!
“父親,醋可拿來了嗎?”她喝了口酒,問他。
“拿來了,各種類型調料……任由秋兒挑選。”燕平生趕緊回答,指著後麵,“放在邊上呢……為父,走啦。冷靜,彆殺她……冷靜啊,理智啊秋兒……”邊往後退邊雙手作勸阻勢,冷不防差點弄翻了那些瓶瓶罐罐。
剩燕落秋一個人和吟兒睡在寒棺,相擁而眠,近在咫尺,她打量著吟兒蒼白的臉,不知何故,好像能交換到吟兒倒下前的心情。
那對林阡的猝然一瞬,對吟兒卻顯然是漫長的呼吸困難、站立不穩和眼睜不開。
聽見了他的那聲吟兒,足以淹沒餘的盟主、主母、暮煙,儘管那些也全都代表著她的責任,
感覺得出心臟再次被劍刺穿的疼楚,完全掩蓋了一切彆的痛苦,這可能就是火樓中唯有她不覺得不適的原因,
原想和他說,我沒事,你不必擔心,
還想和他說,不要再入魔,我會很心疼,
更想和他說,為你承受的所有,我一件都不後悔,
但因為氣短她意識到陡然間的大限將至,那讓她想起了河東冥獄,打水陣時有過類似的情境,隻不過當時的那口氣她喘過來了……
河東……
想和他說,賭氣是假的,我一點都不怪你,心裡早就原諒你了,
想和他說,對不起,我可能又食言,所幸落落還在,河東,希望她能陪伴你、照顧你……
還有,糊塗鬼,千萬彆難過,彆喝酒……
她心中不無悔恨,氣力都給旁人用光了,反而想對他說的千言萬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數的叮嚀囑咐都如鯁在喉,
氣息徹底斷絕之前,隻能好好地、慢慢地、靜靜地、看看他的臉,
烈火中終究還是在他懷裡閉上了雙眼……
“吟兒你放心,我會陪伴他、照顧他、管住他身邊這一大群小姑娘。”這一刻,燕落秋嘴角含笑,用力剜寬了吟兒心口的傷,劇毒的血霎時噴濺出來。
九月下旬,無論敵我雙方,不管是完顏或鳳簫吟相關,全都在對林阡翹首以盼著。
完顏永璉等人關於“林匪是幕後”的孤注一擲著實是對了,完顏確實是林阡授意綁架,現階段也確實正在越風手裡。
上旬,從靜寧到環慶的途中,他便收到了沙溪清、馮天羽等人的來信,異口同聲義憤填膺稱,金廷名義上說考慮給鎬王平反昭雪,實際卻由紇石烈執中借著呂奉公之去世又掀起了新一輪的清剿,意料之外因而猝不及防、損失慘重,是可忍孰不可忍,趙西風也來信說,定是狗皇帝表麵一套背後一套,一邊通過曹王給承諾,一邊又叫旁人來掃蕩。
沙溪清的師父紫檀真人脾氣暴烈,一怒之下說了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去中都把完顏給活捉了,大卸八塊,千刀萬剮!
林阡見信,雖是道聽途說,卻也心念一動,活捉完顏,未嘗不可。“為鎬王府平反昭雪的任務,不僅僅是五嶽的私事,亦要添入盟軍的宗旨了。”“終有一日,會迫著完顏低頭認錯,既向鎬王府,亦向鄭王府。”這些都是他對五嶽群雄和對沙溪清親口承諾過的。
“未必要去中都。”那時他正籌謀著在環慶的搶婚,因為轉魄告訴他封寒帶的賀禮是以假亂真的瘦金體,而明白完顏很可能在河東。
思及慶元三年,小秦淮曾經策劃劫持金國衛王的女兒完顏瀟湘,那次的舉動回想起來本質還算幼稚,完全不顧可能挑起戰事的後果,本質也不過是想憑借那轟動效應來使幫派上位。
但今次不同。
今次如果真能得手,其一能讓完顏永璉較長時間被壓在環慶,其二可以幫助沙溪清、趙西風等人與金廷談條件要平反,要道歉,要洗冤!
其三,足以為河東盟軍掃清障礙,因為柏輕舟竹廬夜話說過:“盟王可先將陝北地區暫且放下,轉從山東河北朝河東開拓,徐圖進取。”“一則避開陝北小王爺攪局;二則不教山東河北義軍孤掌難鳴;三則河東可以緩圖,合乎大局;四則,北伐官軍於東於西皆有盟軍從敵後支援、中路也需有盟軍照應;五則,河東一帶非完顏永璉控製,其中郢王與完顏永璉不和,盟軍更有勝算;六則,若然蒙古入局,河東比隴陝更近調控。”
其四,正是用完顏這個籌碼將大金勁旅全都吸在自己身邊,當然可緩解南宋的北伐官軍在東中西三線的戰鬥壓力,尤其前兩線,再不插手就垮到底了。
既然如此,自然把環慶搶婚當成煙幕,河東才是牽製大金的棋局。曹王?皇帝!你們給吳曦的“騎虎”,我林阡原原本本還給你們。
“曹王策反吳曦以動主公,主公便‘挾天子以令曹王’。”柏輕舟那時還在靜寧,卻對林阡的想法隔空表示讚同,若能生擒完顏,便完全拿到了主動權。
河東豪傑心雄膽闊,策劃精準一擊即中,四大集團齊心協力,正是越風遣小秦淮給予經驗、紫檀真人親自謀劃、馮天羽沿途提供保護,而付諸行動的,自然是精通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燕落秋和沙溪清。
“溪清,可以準備和金廷談條件了。”隻待林阡就位,大戰一觸即發。
九月將儘,便在完顏杳無音訊了十日的時候示出痕跡,令金國朝野但凡動過重立新君之心的一乾人等都騎虎難下。這一刻,誰敢暴露野心不救聖上?誰又願放棄這離執掌天下的一線之間?可是,醞釀已久的政鬥全如火藥被淹,他們不得不順著林阡設定的劇情、全都必須集中矛頭同仇敵愾對準林阡,可他們這十日所有的厚積薄發都在彼此,他們如何有資格來打林阡!
對於金軍而言,林阡這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而對於林阡而言,當然該收時收,絕對不安排那些連他林阡也控製不住的變數,難道真要殺了完顏捧他嶽父上位嗎?那對北伐反而有害!
不過,精明如曹王、郢王,或多或少預見了林阡的意圖,他們對皇位的動心儼然不如對營救聖上的急迫,至少表麵看起來是這樣。
曹王不怕郢王是幕後黑手、因為他無所謂皇位被人搶;郢王不怕曹王是幕後黑手,卻是因為相信曹王的為人。所以這十天他們都巋然不動,全心全意以林阡為第一勁敵。
“不等他了。開始打吧。”林阡就位之前,完顏永璉親手觸發這一戰。
等?跟著林阡?完顏永璉怎可能讓林阡有主動權?思緒超前的他,早把林阡接下來的計劃理順了。
“林阡到場之後,必然將四大匪幫全部聚到一處,近距策應,囚禁聖上,並開始正麵和我軍談條件。”料事如神,算無遺策,“在他露出聖上行蹤之前,我等必須把聖上救出來。”釜底抽薪,後發也可製人。
“如王爺所料,沙溪清、馮天羽等人主力,確實正在往磧口去迎林阡的路上,不過隊伍裡沒有聖上。末將還在等候他們的下一隊人馬。”這段時間,控弦莊出夠了力,四麵出擊都落空,卻幫完顏永璉徹底排除了沙溪清和馮天羽。
“聖上很可能一開始就藏在了磧口。”嶽離領悟,“便隻剩下兩個可能,越風還是五嶽。按王爺先前的推斷,無論如何最後都一定在越風身邊。”
“聲東擊西吧。”王爺淡淡說,既然要降低越風防備,那表麵就先拿五嶽開刀,算算日子,估計林阡後一日才能到。
“我見曹王調兵遣將,似乎要打磧口五嶽。”郢王遠在靜寧,河東便由其子代為坐鎮,秉承父王的跟風宗旨,不知道棋怎麼下,那曹王怎麼下我怎麼下,準沒錯,“想來也是,攻敵之必救啊,據說林阡的女人全都在那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