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綿綿秋雨過後,遠眺隴陝天靖,漫山紅透,似楓似血,亦美亦淒。
完顏永璉想起腳下地域曾被寒澤葉奪占,自然扼腕:“初四那一戰,實在可惜。林阡非但沒被蒙蔽,反倒比我們更快。‘雛’一失,控弦莊在西線,委實又慢了海上升明月一程。”
“‘朱雀’去了河南,‘青鸞’去了江淮,隴陝此地,王爺是希望代莊主‘’親自上陣?”淩大傑知道,控弦莊重建原本就比海上升明月慢,經此一戰五大殺手鐧隻剩三個,一時間竟無旁人可以接替,“可是,如果全潛伏去了南宋,我方自身的情報交流該如何?”
淩大傑也略有所知,林阡的“掩日”“轉魄”依稀還有個“滅魂”全都潛伏在金,而“真剛”就起到了宋軍自身聯絡的作用。
淩大傑想,其實這次,問題更加出在自身情報啊,“雛”的死不過是亂了控弦莊人的心而已……
“自身的情報交流,未必要靠控弦莊。大傑,你可知為何完顏匡對皇上傳書那樣快?”完顏永璉問。
淩大傑一愣,答:“據說今年有人提議,用‘急遞鋪’來轉送文檄,省人省事,方便快捷……怎麼,王爺也要用?”
“既能傳文書,自然也能遞戰報。”完顏永璉說,“他所定製的‘急遞鋪’已經發展成熟,日前我試著從戰地對聖上上奏,果然聖上準奏很快。往後也不用控弦莊分這個心,安安穩穩潛伏在宋吧。”
原來王爺已經試驗成功了啊。淩大傑笑起來。
“我奏請聖上,將這個提出急遞鋪的人,擢升重用。”完顏永璉看破地說。
“啊?怎麼可以?”淩大傑就知道被王爺看穿了,他是故意不提那人的名字,“那是奸相之子!”
“英雄莫問出處。”完顏永璉笑,“待伐宋結束、班師回朝,我要好好培養這個年輕人,將來在西京、中都等地部署防禦。如果沒有看錯,他是振軍安民的良材。”
“王爺今天連誇兩個人了。”淩大傑笑了笑,也覺自己偏見害人,“當前,隻希望完顏匡恰如王爺所說,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了。”
追溯到十月之初,完顏匡便上奏稱:“仆散揆大軍渡淮,宋人聚兵襄、沔觀察唐、鄧動靜,汴京守兵很少,有被牽製之患,請發唐、鄧兵。”
完顏準奏之時,尚在回中都的車馬之上,行蹤不予對外張揚。
歸途上完顏總覺得昏沉,勉強看完文書又懨懨欲睡。“皇上,您……好些了嗎?”賈氏不知哪裡得來的消息前來相迎,強入馬車恨不得鑽進他的被窩裡來,他卻對她實在提不起興趣,一方麵是見過了真正的傾國傾城,一方麵是真的體力難支:“薛愛卿呢?叫他來見我。”
賈氏恨恨從馬車上下來,眼神示意一旁護送完顏的薛煥上去。大金何人不知,薛煥斷袖之癖。
由於薛煥砍來了林阡的一縷頭發當作製衡何慧如的把柄,完顏才確信了自己身上不會再有蠱毒殘留,自然就此對薛煥倚重至極,什麼事都向薛煥述說求安慰:“愛卿,朕不知是否應了劫,近日總是打不起精神,隻感覺命不久矣……”
“皇上,臣等永不背棄大金,也全部都還活著,那毒誓絕對不會靈驗。”薛煥擔心他會後悔同意南征,然而開弓怎可能有回頭箭?
“不是那毒誓……”完顏苦歎一聲,“我說的是……帝星隕落。”
薛煥一怔,掀天匿地陣的預言,難道真的要在完顏身上實現?
“唉,叫賈氏上來吧。”完顏看他都沉默不答,愈發怕死,想著朕即使駕鶴西去,也該趕緊播幾個龍種、繼承朕的皇位要緊,“愛卿,對中都發幾道密信,著李妃、範氏等等,一並前來見我,不許大事聲張……”
“是。”薛煥令行禁止下車。
然後就看到賈氏歡天喜地地上馬車來與自己擦肩而過時一臉的興奮和感激……
“有什麼好高興的,臉上褶子都笑出來了。”薛煥覺得完全不能理解。
還有,何必教李妃、範氏一並前來呢,快馬加鞭趕回去不好嗎,我還想趕緊去跟林阡打呢。林阡不成,穆子滕也行啊。
十月中旬,宋軍唐州據點,穆子滕、魚張二迎候吳越、李思溫、彭義斌前來會師。
“束鹿三兄弟”之一的老大魚張二,一直就在河南一帶活動,自然是儘地主之誼的那一個。
去年在濟南府,魚張二、馮天羽和林阡不打不相識,他的幾個妹妹都協助林阡共打山東之戰,大妹魚秀穎更嫁給了紅襖寨的杜華,故而聞訊後老早就在寨口迎候紅襖寨這幾位當家,重逢後便如親戚相見一般熱乎。
“想想就好笑啊,我那另外幾個妹妹,當時都向那個女扮男裝的柳聞因獻殷勤,真是,孽緣。”魚張二笑哈哈。
“聞因她……還好嗎?”一年未見,彭義斌早已從情傷中走出,釋然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關懷。
“好啊,應當陪著天驕在河東養傷呢,據說柳大俠也過去了。”魚張二說,“想必過陣子是會南下的。”
“甚好,甚好,我帶了一大群馬兒來送柳將軍糟蹋。”李思溫笑起來,去年山東之戰,柳五津舍命救他並且割棄愛馬,喚醒了他的理智和良心,後來他倆搭檔最多,他也熟知柳五津脾性。
“不乾站在外麵冷風裡了,莫讓穆副幫主、陳軍師久等。”吳越提醒。
“吳當家說得是!”魚張二趕緊相請。
還沒進帳,就聽陳旭和穆子滕在對話:“子滕,適才我囑咐你,把燒開的熱水灌在茶壺籮裡給吳當家他們泡茶喝,你可灌了?”
“哎呀軍師,我好似忘了……”
“子滕,你記得住幾件事?”
“唉,明明提醒自己要記住……”穆子滕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
陳旭掂起那個茶壺籮,忽然發現沉甸甸:“你明明灌了……”
“好吧,我忘記‘我記住’了。”
“這話說的……”陳旭哭笑不得,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呢。
“哈哈,傳聞中穆副幫主是個走路能把鞋跑忘了的人,今日得見,名不虛傳。”彭義斌性子爽達,上來就和穆子滕親近。
“久仰久仰!彭斌義……”“彭義斌!”陳旭趕緊提醒。
“彭當家,其實你早見過我了。妙真的槍,就是我傳授的。”穆子滕不客氣地跟林阡搶徒弟。
陳旭搖頭苦笑:“莫好奇穆將軍的百戰不殆是怎麼來的,他的記性都用在戰事上了。”
“陳軍師,星衍知道我要來,特地托我捎信給您,訴彆情。”李思溫立即掏出信來,曾經陳旭和江星衍都在黑道會共事,感情深厚,後來江星衍留在了山東紅襖寨,一晃已是一年多了,想來真是日月如梭。
敘舊飲茶後,眾人各自分工,一部分留在唐州與穆子滕合兵,一部分則去鄧州與洛輕衣會合。
七裡河邊帶月歸,百花洲上嘯生風。
月白風清,秋色正好,鄧州城南,覽秀亭旁,有人一襲青衣,持一柄英凜古劍,興之所至,幽然起舞,衣袂飛揚,雪煙盈袖。
霜刃映於她手中水汽,虛實皆是潔淨無暇,素來自守清洌、不爭氣度的岷山劍法,決戰平涼時她已經悟出了接近最高層次的“破鏡重圓”,奈何離最高層次“鏡花水月”總是差了一步,儘管掀天匿地陣裡有過靈光一現,卻終究沒抓得住那稍縱即逝的靈感,是以近來她都和林阡一樣苦心孤詣、仔細追思,可惜失去的終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