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之戰實在輝煌,我們小秦淮節節勝利,隻可惜沒能一直保持。”吟兒立刻意識到,孫放是個功臣。
“還不是怪慕容山莊嗎,盟主原該將他們斬草除根。”孫放眼含憤怒,不曾掩飾分毫。
“當時想著,姐姐犯錯,妹妹未必……唉,孫香主,你們是否有積怨?怎麼她與你突然就打起來?”吟兒知道,慕容茯苓人前並沒有咬孫放是奸細,想看看孫放視角的慕容茯苓是怎樣。
“前幾日她便來了建康,對我小秦淮挑釁,又說終有一日會扛抗金先鋒旗雲雲,我對她說我們沒空與你嗦、都是要去前線的人。沒想到她氣不過,竟跟了過來。”孫放歎了口氣,“我原以為她隻是想爭一口氣,誰料她暗藏心計,隻怕是要報她姐姐的仇。”
“竟是如此。”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慕容茯苓再令她感動終究也是一麵之詞,當然,孫放再義憤填膺也一樣。
那時,樊井對吟兒使了個眼色。
真不愧是個細作頭子,吟兒之所以帶他前來,哪是來給孫放或慕容茯苓治病看傷的?其中一個目的是防止自己大夢丸的藥性突然發作,另一個目的正是趁自己跟他倆交談時讓樊井給把著脈測謊……常人的脈搏會跟著情緒起伏有變化,不同於慕容茯苓的全程合理,孫放在說到建康之後,脈搏節奏莫名地沒有跟著情緒跑,跑歪了是因為所想和所說不一樣,換而言之,口不對心有假話,甚而至於是編造。
吟兒和樊井來之前就講好了暗中合作,樊井把脈,她引孫放和慕容荊棘多說多聽,多說話才能露餡,言多必失;多聽話才能軟化,良心發現。奈何,他們說得都比聽得多。
“孫放,糧草軍器就在城下,你帶些親信,同我來取吧。”吟兒打定主意,狠下心腸。
“好,一日之內,必教慕容山莊抱頭鼠竄!”孫放笑得無邪。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既然判斷出了是孫放和金人勾結,吟兒到城門口就立即變臉、一腳把孫放勾倒在地,同時衝著樓上的小秦淮和官軍大喝:“練兵!”林阡說過的,匈奴在側,有內亂就當練兵之用!
城上倏然火光通明,牆垛後厚積薄發的葉文昭,當即帶著宋軍解決起城下叛亂,當是時,官軍義軍齊心協力,或開九車弩,或引尋常弓,一時之間箭矢如雨,孫放等人始料不及,第一時間不是呆若木雞,而是本能地衝著鳳簫吟和樊井劍拔弩張,更加證明了鳳樊二人的判斷無誤。
樊井這才發現……這次危險程度不是零!始料不及,呆若木雞,險些被孫放一槍刺中,所幸被鳳簫吟一劍擋在身後:“還不下來救大夫?他出了事誰擔待!”十三翼當即有人下來幫忙,那可不,有樊井在他們能肆無忌憚拚殺,沒了樊井可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叛!壽春之戰你是功臣!”吟兒再無後顧之憂,惜音一劍淩厲而去。“壽春?嗬嗬,還不是一路退到了和州!”孫放冷笑,麵露失望,一槍激越而來。
“一時失敗就放棄堅持?”吟兒痛心疾首,劍尖雪與天中雪齊飄,難分彼此,相輔相成。“師父一生抗金,又得到了什麼!”孫放槍法被淹沒在雪中,眼神卻和當初說起南龍的仇偉如出一轍。
“我記得他叫雲之外,是小秦淮的二當家,參加過隆興北伐,是白幫主的得力乾將!”吟兒說雲之外得到了後人的記得,同時她一劍萬式搶儘了眾人的眼球。
“哼,二當家?現在哪還有什麼二當家!四當家、十一當家都沒了,小秦淮,嗬,江淮最大,也一片凋敝,十七當家是最後一個了……”孫放的這句垂死掙紮,卻險些要奪走眾人的士氣。
吟兒臉色一變,當即厲聲製止:“誰說!十八當家,聽令!”
“在!”響起一個她也沒想到的默契聲音,高過其餘應答她的人。
“什麼……”豈止下麵正在打的孫放和鳳簫吟以為自己聽錯,城上的官軍將士也沒想到葉家二小姐會說這話。
“動小秦淮家法!”吟兒下令,殺了孫放。
“好!”葉文昭飛身而下,抽出繩鏈來幫忙鎖人。
孫放冷嘲:“花拳繡腿,憑你也配!”
然而嘲諷真不能亂給,一出口就離死不遠。
熟悉的招式,“朝搴木蘭”“夕攬宿莽”,卻多出幾許成熟的曆練,吟兒笑著,把戰利品讓給她:“雲霧山第二十五,不配殺你這小嘍羅?”
“權當送給總舵主的見麵禮。”葉文昭笑得才是真無邪。
吟兒報之一笑:世上有信就有叛,好在,信比叛多。
天明林阡聞訊到場,東城外的這些叛軍早已被吟兒用最少的兵力收拾完。這內訌連林阡都來遲一步,正為龍鏡湖等人焦頭爛額的仆散揆更加利用不了。
“胡鬨。”林阡看見樊井崴了腳,既罵樊井又罵鳳簫吟。
“聽見沒!以後誰都不準帶樊井上前線!”吟兒紅著臉,一邊給樊井隔著褲腳隨便揉,一邊學著林阡語氣對大家嚴肅下令。
“……”林阡覺得,怎麼有這樣的人啊,惡人先占據話語權啊!
“彆總是這般膽大包天,嘗到甜頭就以為屢試不爽。和州不比盱眙,內外波雲詭譎。”四下無人,林阡對吟兒語重心長,“吟兒,你對這些人來說,不也是個救死扶傷的醫者?比樊井還重要。”
“可是,像這般鋌而走險單刀赴會,一來可以對敵人示威,二來不影響本身布防,對叛軍的震懾是最大的……”吟兒回眸一笑,便教他的心狠不起來:“吟兒……”
林阡眉頭深鎖,她也不忍見到,趕緊認真答應:“好,你放心,沒有下次了。”
“我的吟兒,守千城,護萬民,終究是證明了自己。”他回城之後沒少聽見諸如“盟主在就好”的說法,幾日不見,吟兒對於和州的男女老少,竟成了個類似盱眙畢再遇那樣的守護神。
十一月中旬,內憂外患俱消,軍民士氣高漲,兩淮各地豪傑紛至和州,結寨保守,肝膽相照。
病情正在好轉的葉適,看在眼裡喜在心上,這一廂鳳簫吟繼續幫他鞏固城防,葉文昭、慕容茯苓等人全然馬首是瞻,那邊,雖然據說金方往定山一帶發了十餘萬兵,但林阡、厲仲方等人率領著招募到的勇士多次擊敗敵人,迫使金軍大部分濫竽充數的都退走,令人不禁懷疑那“十餘萬”到底誇張了多少倍。
“實在是一對奇人。”葉適感慨萬千,站在院中賞雪,忽見兩個葉文昭的近婢,臉色緋紅地一路議論著過來,還邊行邊竊竊發笑。
“怎麼了?”葉適以為葉文昭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沒什麼……”婢女們急忙逃了。
葉適怕沒法去對弟弟弟媳交代,趕緊叫個門生去聽她們竊笑什麼,門生去了半刻,一臉窘迫地回來告訴他這個重要軍情:“她們說,才幾天而已,也沒回來幾次,盟王和盟主的床居然壞了三張……”
“這般不結實?看來還要撥些錢,在軍器之外的……”葉適一時沒聽懂,說一半差點沒被自己噎到,老學者不能當著自己門生的麵臉紅尷尬,隻能一本正經地頭頭是道地說完,“裝備之外的地方……唉,大戰在即,居然還有這麼雲淡風輕的人。”
“是啊,這些婢女,真有閒情。”門生識趣地跟他一起指桑罵槐。
當是時,被罵的對象林阡正在指導周虎刀法,突然就和觀看的吟兒一起打了倆噴嚏。
君子一諾千金,周虎擒殺的普通人最多,所以林阡必須賞人家一套刀法。過程中,林阡一邊教一邊自言自語:好像龍鏡湖的槍法破綻在這裡?下次倒要試試看……
當是時,李君前派人來同他說,有個金方使者被他秘密帶來了城內,要求立即與林阡相見。
“決戰將至,見麵為何?”林阡一愣,他們和仆散揆之間免不了決一死戰,這節骨眼派使者做什麼?
吟兒也覺察出不對勁:“為何要秘密,偷偷摸摸見不得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