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心同意了,事實上她就是這樣一直活躍在二線的。她這樣的人,雖對家國大義淡泊,卻也不可能做助宋滅金之事,隻能在遠離戰場的後方行著鋤強扶弱之義,以促成金宋兩國的儘快安寧,“我相信吳當家夫婦若還活著,也是這樣的意願。”那她就代他們完成。
“新嶼,石磊,你二人一生雖短,卻是改變了許多人的路。”徐轅曾以長輩身份遙祭過吳石二人,雲霧山比武他們都算他的門生。
想不到,今夜,好像又一個人要他遙祭了:“天驕,主公他!”
幽淩山莊?!
走火入魔?!
生死未卜?!
難怪昨天長江水湍急到了反常,今天也時不時地突然瘋癲!敢情那是你林阡的化身啊。好一個林阡,楚州、和州,你每去一個地方就入一次魔你把命鬨著玩的是嗎!非但如此樊井那個老匹夫還說,主公落水前就已經身負重傷失血過多體力透支,老匹夫你不攔著你不救他你乾什麼吃的!那麼大的風浪卷進去,正常人尚且在劫難逃,何況他一個生命垂危甚至可能喪失求生欲的半死之人……也就是說,凶多吉少了。
寒霜側打眾人身,縱使徐轅也差點移了腳步。
卻明白這地方不能全失了主心骨,鳳簫吟不知有未救回,三足鼎立必須有人時刻立著。徐轅兀自鎮定,平和一笑:“好在和州之戰大勝了,能向襄陽增援的兵馬會多起來。”
“可是主公他……”陳旭仍然心焦。
“我們的主,死不了的。”徐轅微笑,若無其事還在陳旭等人的肩頭連拍數下,走回帥帳,心卻亂成麻。
多事之秋,他最在意的兩個人,林阡和宋恒都讓人不省心。
可宋恒雖教他擔心過,但至少還確定活著啊!
說起西線,這大半個月來宋軍都順風順水,由於楚風流重傷昏迷過一段時日、宋恒又在寒澤葉的栽培下迅速崛起,就連曹玄都有了閒暇回後方去探吳曦忠奸……可是兩天前卻發生了一件猝不及防的意外,宋恒本已將完顏綱擊敗並重重包圍,誰料就在陣前,秉性善良的他在詢問一個流難孩童傷情的時候,被那個睜著純淨雙眼令他覺得失去雙親感同身受的孩子、忽然以手中匕首瘋狂地刺進了他的右胸……
那孩童不是細作不是歹徒,隻是個但求自保的驚弓之鳥,一望見這黑衣玄甲便呼吸困難心神大亂。可憐宋恒心思單純毫無防備,被這孩子刺得當場失去知覺還沒辦法去追究責任。
控弦莊當即將情報告知時刻關注的楚風流,楚風流雖然身體時好時差,卻還是當機立斷親率主力奔襲,對著原已大獲全勝的宋軍實施反包圍,非但成功解除了完顏綱的危難,楚風流更立即集結精兵乘勝追擊,衝著寒澤葉駐地發起強攻,金軍連敗數日深受鼓舞,爭先恐後攻向宋軍如泄洪之水。
虧得曹玄及時返回,與寒澤葉合力據守,方才阻止了楚風流此番猛攻,寒澤葉更是親赴前線把宋恒從屍體堆裡扒了出來,待他清醒後寒澤葉問他:“可吸取教訓了?戰場上,豈能無一點防人之心。”“這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不能因噎廢食,連個孩子都不敢安撫……”宋恒眼眸仍然清澈。寒澤葉雖然一怔,向來冷酷的麵容,卻並沒有為他破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是個將帥影響全軍。答應我保護好自己,既然想行善、揚善,便更加不能任由自己先被善傷害。”
“哦……”宋恒當然知道寒澤葉戰場上一向不通人情,雖然諸事以他馬首是瞻,這件事卻隻能陽奉陰違:難道說安撫傷病的時候還要設著防不成?想想也覺得好笑,便借著親自寫戰報的機會一並告知了徐轅,徐轅就此狠狠批評了宋恒,隻嚴肅回應了一句“全聽他的”。不管兵法也好,待人接物也好,所有事情你都得聽寒澤葉的,這是軍令不得違抗。
“好在宋恒雖然幼稚,倒是聽話、恪儘職守,這一個月來都瑕不掩瑜,堪當大任了。”徐轅覺得西線的事沒必要對大家提,而東線,雖然林阡失蹤但是和州大捷,本來也不該對大家造成負麵影響,“至於主公,但願他儘快歸來。”
虧得有徐轅強顏鎮靜安定了中線宋軍的軍心這才安穩不過半夜,還沒到第二天天明,完顏匡便因誘降不成惱羞成怒,傾儘全力對襄陽發起進攻。
長江間水聲陣陣,高城上火光凜凜,趙淳、沈延、沈千尋、陳旭,早已率眾將弓弩和霹靂炮齊備;
以鐵骨為衣,以熱血為鋒,徐轅、越風、穆子滕、彭義斌,多次統領敢死隊出營襲擊。
“完顏匡連日失利,可能會進一步調派增援。預計將超出十萬兵馬。”還沒到一個月功夫,新驚鯢已經是落遠空的得力乾將,先是與他配合著擊殺了朱雀,又遠距近距接觸了不下十次,落遠空隻知道她是個其貌不揚的女子,所借助的軀殼好像是個看護,除了收集情報之外,驚鯢還接替楚風雪潛入了控弦莊中,實在是他見過的細作裡最踏實勤懇的一個。
“完顏匡正麵進攻極難,即便有十萬增援,亦可能會從側麵避實擊虛,趙大人且著重部署側麵防禦。”陳旭對趙淳分析說的同時,落遠空從真剛那裡轉達給他們有關林阡的音訊。粉碎邊緣的堅持撐了至少三日,徐轅聞言原還站著突然就坐了下去,許久才如釋重負地迎向眾人喜悅的目光:“有消息了?”
十一月十五江雨大作,天空乍暗,颶風裡林阡差點沒能抓得住飲恨刀。
抓不住,也好,曾幾何時,他一旦握起那邪物便沒有自己,從來都是血淋淋地出現於每個人的麵前。
前路漆黑,一眼望不到岸,水裡布滿尖銳的刺,一觸一血,苦痛迷惘,掙紮不安。
血不停從他身上抽離,溫度不斷從他軀殼剝落,心臟如同長出藤蔓:這命途太苦,吟兒,我這就來陪你……
他忘了輕舟和樊井的存在更何況他們說過什麼,隻記得他入魔前唯一的印象就是吟兒已經僵冷,除了求死的執念他就隻剩想殺人泄憤的**,可是旁人有什麼錯非得被他撕得四分五裂,何況旁人是宋是金他也不認得啊,怎能濫殺,不如死吧。
卻不知道漸漸僵冷的是他、命在旦夕的是他、令人擔心的是他……一旦重重摔在那個不知何處的異度空間,他身上的血和臟腑都加快速度往四麵噴濺就是不給他留,拿去拿去啊,反正我也不想要了,夢魘裡他狂笑著,恨不得自己用手去扯斷那愁腸。
那這入魔的狀態又是怎麼消除的,命是為何、被誰、憑什麼強行留住了?林阡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血不斷地流入,緊接著身軀從溫暖變得熱,熾熱,無比熱,越來越熱,那應該就是活著的希望?那血流,卻細膩得並不屬於他這草芥般粗鄙的命。
他恢複意識的第一刻,甚至以為自己還在黔西魔門,仿佛剛為了雲煙和玉澤大開殺戒過,同樣的場景再次輪回,隻不過那時候伏在他身上安慰和痛哭的還是個八歲的小姑娘,如今,仍然是她,卻已十六歲大,臉色蒼白,眼含熱淚,趴在他身上緊抱著他不準他動,臂上明顯還有用他飲恨刀割的傷口被囫圇包紮,因為脫力失血的關係到現在她還昏睡著所以沒從他身上移開。
“……聞因?!”他盯著她足足半晌,才終於記起來她是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