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當然不知道,元凶和完顏匡謀士今日才搭上線,而且靠的是那個就在他幾步開外的同僚完顏江山……
戰狼的不祥預感終究成真,完顏匡謀士尚未開口,忽然有個先前被完顏派去襄陽前線犒勞士兵的文官開口:“皇上,說來蹊蹺,日前臣去襄陽前線,親眼看到蜀王麾下的祿禧和完顏匡元帥私會於軍帳,所談不詳……”
那一幕,戰狼確實安排了完顏身邊親曹王的眼線“湊巧路過”看見,為的就是挖坑給吳曦和祿禧跳、幫聖上清除掉有一半嫌疑參與郢王遇刺的完顏匡。不過那完顏匡萬分狡猾和警惕,摟著祿禧乾脆利落地出帳說“匡必和曹王合力,儘快攻下襄陽。”祿禧也一點就通,高聲喊“蜀王亦會幫曹王覆滅南宋,助大金一統天下!”所以戰狼不得不從上策演變成中策,事件於是隻能演變成了:完顏匡有把柄落在曹王手裡,從而不得不與曹王合作、出賣潞王……
那眼線也是個文官,但不是眼前這一位。那日,完顏匡和祿禧一起對曹王表忠,目的是讓戰狼派去的人撲空,可是同樣的兩句話,卻對元凶安排的這個人正中下懷,因為他聽見的是完顏匡和蜀王兩大勢力對曹王的服從:“皇上,但是祿禧和完顏匡都說,要幫曹王攻襄陽、滅南宋、一統天下……言辭何其忠心、迫切,臣隻怕,蜀王和完顏匡都已對曹王馬首是瞻、唯命是從……”
“你說什麼!”完顏臉色瞬然變得鐵青,“完顏永璉!吳曦、完顏匡,南征中線西線的兩個重中之重,都是你曹王府的人了是嗎!!”朕是來敲打你的,卻已經來不及了是嗎!!
嚴詞厲色,前所未見,驚得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猝然跪倒,包括完顏永璉在內,隻不過他雖然退讓、虛弱,仍舊從容、冷靜:“他們和曹王府,全是皇上的人。”
戰狼原本性情最為剛烈,聽到曹王這樣說,不得不配合地跪下身:“皇上三思……”所有的零碎的對曹王不利的證據,一瞬好像被一根線猛然一串,亮成了再明顯不過的答案,原來元凶他竟躲在我的後麵,他知道祿禧和完顏匡的會麵必有我埋伏,所以,伏擊了我……
此情此境,無物以相,焉能無動於衷?他必須為曹王分辨:“祿禧和完顏匡,怕是知道有人監視,故意在帳外說了誣告曹王的話,實際在帳內密謀了什麼,還需皇上仔細查證……”
“查證?朕適才險些就因為你們的賊喊捉賊,放過了那個害朕被林匪擄走、還裝成一副舍己救人樣子來救朕的惡徒、你、完顏永璉!!去年十月朕被下毒,你與薛煥難辭其咎!黃河治水的錢款,隻怕是被你掏空了借著封寒和黃鶴去藏到北疆與南宋!朕真糊塗啊,幾十年來你一副匡扶社稷、不計名利的偽麵,不過是你為了自己奪權篡位能有利的造勢!皇爺爺臨終前說得對,對朕說最該防的叔叔是你,平日裡是一把保家衛國的淩厲寶劍,怕就怕蓄了一世的怨氣突然走火入魔……”
完顏永璉一直沉默不語,一因猝不及防,二因越辯越錯,三因身心俱疲,所以隻能一反常態地僵在原處隻聽不說,然而就在聽到最後一句時,他忽然心念一動,險些沒有跪穩:“父皇……”竟連父皇也……
淩大傑跪得最近,一把將曹王撐住:“王爺……”從未見曹王有這般失魂落魄,淩大傑隻感覺心裡亂跳。
目睹完顏對曹王撒著和適才對潞王同樣的氣,完顏匡的謀士站在一旁心驚膽戰,回憶起完顏江山臨走前對他說“我知你怕戰狼手裡可能有完顏匡和吳曦的把柄,不用怕,沒有。”難怪完顏江山那麼自負、那麼肯定,因為聖上覺得沒有那就沒有!
站對了隊,一身冷汗,但那時他心裡所構想的,已經是如何幫元帥從曹王那裡撇清關係、重新做回聖上眼中的憨厚老實人。今次他是不得已才幫元帥選擇與那個暗處的王爺合作,不過,和潞王、紇石烈執中不一樣的是,元帥和那位王爺是互相知曉的存在。那位王爺既然給出了完顏江山這個紐帶,應該不會把元帥卸磨殺驢,所以一定有辦法幫元帥回暖……
心裡咯噔一聲,互相知曉?那位王爺是誰,我都不知道!可我又為何覺得他一定有辦法?
因為那位王爺、那個元凶,太高深莫測了,他噎得曹王、戰狼都無話可說束手就擒!
那元凶,算到曹王不會處死完顏匡而更願意與完顏匡合作,因為完顏匡畢竟隻有一半嫌疑、因為完顏匡在打襄陽而曹王一心為公;那元凶,也算到曹王不會對黃河大案調查得更為詳細、羅列得更為具體,因為很可能有不少貪汙犯在打南宋而曹王一心為公;那元凶,更加算到了曹王即使含冤莫白氣急敗壞,也絕對不會拿聖上怎麼樣,因為林匪就在不遠而曹王一心為公!
那樣厲害的幕後黑手,怎能不教人依從!
“若皇上當真認為臣罪不可赦,還請念在強敵在側,隻懲處在下這‘首惡’,其餘驍將謀士,都還歸還前線,戰後再論功過……”完顏永璉自知傷病尤重,恐怕對戰場沒什麼作用,不妨先安了完顏的心、或許還能激勵前線將士戰勝林阡。那時他因為仆散揆和父皇的打擊心灰意冷,已然沒什麼力氣再去想有關元凶的事。
“王爺!不可!”無論是淩大傑、戰狼,抑或軒轅九燁、徒禪月清,甚至遠一些的完顏綱、術虎高琪,都情不自禁地或高聲或低聲,不約而同地為他向完顏求情,“我等願為王爺代罪,隻求皇上能夠明察……”
“好啊,朕便遂了你們的意!來人!”完顏原就在氣頭上,看到這團結景象更加動怒,要知道,完顏綱和術虎高琪不是曹王府的人啊!更可笑的是,求情的人裡還有那些腐儒:“皇上,千萬彆殺曹王!係獄,係獄便可……”
“王爺重傷未愈,豈能係獄……”淩大傑本能攔在曹王身前、阻止大內高手來擒曹王。
“淩大傑你敢抗旨!”完顏怒不可遏,“先殺了他!”
“是!”大內高手即刻來殺。這個名叫完顏賽不的人相貌偉岸,嚴格來講並不完全是皇帝護衛,去年六月還隨仆散揆與宋軍戰過,戰功赫赫,武功高強,近來深受完顏的器重。
不過,身為仆散揆的左膀右臂之一,曼陀羅分毫不將此人看在眼裡,見他要來對曹王不利,她毫不猶豫地提刃相護,當一聲響,把那大內高手彈開一大步。完顏賽不看上去是個固執脾氣,明知武功及不上她,卻還是再度上前與她交手。
“你是何人!膽敢拒捕!”完顏愈發氣憤,怒發衝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曼陀羅眼中沒有淩大傑或完顏永璉,隻有仆散揆臨行前送她的無數金銀財寶。
“皇上,那是仆散揆的副將曼陀羅……”“所以,不止吳曦、完顏匡,還有仆散揆……三線九路所有驍將,都是曹王的人啊……”“反了反了!”“係獄恐怕輕了,可是,又殺不得……”矛盾愈演愈烈。
“殺不得?!”完顏冷笑一聲,滿臉殺氣地看向完顏永璉,“曹王謀逆,按罪當誅!朕念在你多年征戰,給你一個自戕的機會!”
“王爺……”危機一觸即發,戰狼深深注視了曹王一眼,意思是,曹王一句話,我翻天覆地曹王,我們都是要拯救天下蒼生的人,何苦要被這名韁利鎖、遭這小人拖累!!
然而,本該決斷的曹王、備受期待的曹王,為何就在看到完顏賽不的一息之間,臉上連最後的一絲血色都消失,平素眼神的堅定、舉手投足的風采、談笑間破敵的魄力,全都在一點一點地褪散,王爺,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這完顏賽不的身形,太熟悉,或許戰狼事情多記不住,可完顏永璉卻是記得的,當日柏樹林裡郢王遇刺,遇到的刺客有兩撥,第一撥是潞王被人操縱著指派的、完顏匡麾下的宵小,第二撥,武功太過高強,竟有趁亂逃生者,其中一個,就在眼前……
原來,聖上才是郢王遇刺的凶手嗎!興師問罪?不過是賊喊捉賊……
無怪乎適才聖上聽說有人主導著殺郢王那麼精神抖擻!
聖上忌恨郢王往他身邊安插賈氏,所以不想再留郢王這個後患;榨乾郢王最大價值的辦法,不就是在曹王的管轄內安排一場意外?完顏永璉啊完顏永璉,你真是愚鈍至極,聖上是這世上最不想給他皇叔平反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去往他刀刃上一次次撞!
他的刀刃,也完全對準了你,今日發生的所有,原來不是他對你的猜忌,而是他對你的構陷!
好啊,好得很,這就是你為之付出全部心血、寧可有負於同道、犧牲了子女也要效忠的皇室……
所有目光交彙下的完顏永璉,忽然間臉色變得慘白,吐出一大口血的同時身影一沉。
“王爺……”“曹王!”香林山上局麵一片淩亂。真要到這一刻發生、這人隕落了,你才會發現,這地方最不該缺的是誰,這畫麵裡最不該倒下的是誰。
“王爺!”淩大傑觸碰曹王身體僵冷,再看他雙目緊闔、不省人事、呼吸淺弱,隻覺天都塌了下來。戰狼震驚之下,一邊即刻給曹王過氣,一邊轉過臉來,一雙眼刷一聲狠辣地射向完顏,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曹王若有三長兩短我叫你完顏陪葬。
“……皇叔?”完顏咄咄逼人多時,陡然眼中火紅一去不返,被這他覺得永遠都不會發生的一幕驚呆,緩得一緩,大叫“太醫何在!”先不顧危險上前來看完顏永璉,後才想起對完顏賽不等大內高手的喝停:“還打什麼!停手啊!”
完顏賽不和曼陀羅等人戰至白熱,哪那麼容易停手?這當兒完顏賽不先令行禁止,沒想到曼陀羅那野蠻女子不依不撓還在打,好在曹王府還是出來一個識大體的,二話不說刀光一掠將她連人帶刃拖了回去。
“咦……”完顏賽不怔怔地望著那個白衣刀客,劍眉星目,器宇不凡,總覺得似曾相識。還沒來得及感謝,完顏賽不忽而大驚,隻看那刀光不僅未收斂、反而還飛星般朝著無人看護的完顏斬……忠心耿耿的他不由得脫口而出:“皇上小心!”
同樣覺得來人熟悉的還有徒禪月清,看到此人的出現,他還以為自己眼花,既欣喜、又震驚:主公?!,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