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2章 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2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9114 字 9個月前

“內急者,沒有人證,必須仔細追查,總有一日會露出馬腳。媾(和諧)合者,雖然嫌疑較輕,也不能完全放過,萬一和人證在合作唱戲?”戰狼說。

“是!”朱雀認真受教,“徒兒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

“這中策,怕是也沒成功,改走下策吧。”戰狼掂量著手中解碼書本,直覺那不是驚鯢所有。

這幾日控弦莊雖然對內肅清得火熱,卻也沒改變得了金軍一路北撤的現狀。諸如神馬坡、棗陽、光化等地儘被宋軍克服,金軍重回他們的起點鄧唐。

衣甲、器械、米糧、牛皮、鍋釜等軍需,委棄太多太急,原是為了逃命,可完顏匡回頭一想,真不願意便宜了宋匪白拿,於是又派二千人回頭燒毀,孰料正中襄陽軍下懷,他們早已料中了金軍會舍不得,於是張網設伏、守株待兔、劍拔弩張……

毋庸置疑金軍又被射得大敗,戰狼苦於晚攔片刻,下策“精銳隨我去西線”的主語,生生被這最後一戰折了一半:“唉,怎就這般看重身外之物?!”不得不說,他們幾個雖一樣老謀深算心狠手辣,但他更看重理想,完顏匡更看重功業,那個完顏江山及其背後元凶,想來則是更看重名利。

東線仆散揆遺下的精銳,一部分非要扶柩回朝不可;中線完顏匡能剩下的精銳,也比預期少了一半,還未必都給戰狼用……這實在是、尷尬極了。

二月下旬襄陽這幾仗,老實說戰狼並沒有儘全力打,其一,他的執念在最重要的西線,其二,不過是為了跟完顏匡修補關係,幫他把戰績修繕得漂亮點、好對聖上交差而已。同時,他也希望完顏匡和完顏江山能投桃報李。

換句話說,之所以為襄陽軍出人出力,戰狼是幫曹王對完顏匡二人以德報怨:曹王不追究你和完顏江山在香林山上的背後捅刀,隻希望你倆能認清形勢棄暗投明,哪怕權宜也好。饒是如此,偽君子完顏匡和真小人完顏江山還是各懷鬼胎、對他的伸手不置可否。好在令戰狼放心的是,從完顏匡和完顏江山彼此的貌合神離看得出,完顏匡和完顏江山幕後的元凶不是經年累月的關係。

元凶王爺是誰?以前為了成事,現在為了保命,倒是一樣絕密。不僅戰狼看不出,完顏匡也瞧不見。完顏匡先前賣了個人情給完顏江山令其脫罪,使得江山在幫他打襄陽之戰時比政變失敗前聽話得多,後來完顏匡也有意無意暗示過想幫助元凶翻身的可能,誰料完顏江山還是每次都裝糊塗地隨口諏幾句話打發回來,元凶看來是個不願被人以把柄控製的主。完顏匡當初怎麼對潞王欲拒還迎,如今都在元凶那裡嘗到報應,眼看著伐宋之戰快打完,將來能選的傀儡竟隻是那祿禧的主公吳曦了。

故此,戰狼、完顏江山、完顏匡大概是同性相斥,三個人誰都沒策反得了誰,江山對其幕後始終守口如瓶,元凶王爺儼然還沒有完全消停;完顏匡暗暗掂量起蜀王吳曦,雖然那人沒能力安內攘外,那麼有多少能力幫自己攝政;戰狼則一邊為西線的決戰投入兵力,一邊遠程操縱控弦莊部下、與山東紅襖寨的內鬼聯絡……

“隴陝川蜀是宋匪的根本,第一必除;山東是宋匪的側翼,最後一拆。”戰狼當然要早做準備。

鄧唐出賣吳越夫婦、秦州柏樹林構陷林阡,那個紅襖寨內鬼是誰?那是曹王和仆散揆在山東之戰結束時就要黃摑阿魯答注意策反之人!潞王被利用所以不知道,完顏匡不在場當然不知道,曹王卻知道,林阡很可能也知道,元凶王爺更可能知道!既然這麼多人都知道,就都會有拉攏或施壓的手段,即便林阡已死、元凶看似噤聲,戰狼又怎麼可以比他們慢?

不過,二月末中線戰事全部結束、戰狼正要親自啟程見那個紅襖寨內鬼時,聽聞西線戰局又有變化,不得已還是將山東列為輕緩:“朱雀,你代我去一趟吧。”

兩國交兵逐漸偃旗息鼓,中線東線的宋軍剛從戰鬥狀態解除,加之需要協助當地民眾重建家園,基本都沒那麼快去增援西線,但有一個人,這場襄陽之戰戰狼好像從頭就未見過他,本來也沒太在意他。這個人,卻好像成了岌岌可危西線宋軍的頂梁獨木,才幾天功夫就力挽狂瀾,製止了宋軍進一步的分崩離析……

“臨喜,你所說宋軍的薪儘火傳,開始了;不過,我會讓他們變作回光返照的。”居高遠眺漢江,水浪連空,山色縹緲。岸邊城池仿佛在浮動,層雲浩蕩似要被卷入。

這片景象映入戰狼眼,心情凝重,映入趙淳眼,截然不同:“願眾位英雄在此地常駐,欣賞我襄陽戰火消弭的風光。”

“那句詩怎麼說來著,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穆子滕暫時是不走的。

“不錯啊,子滕,你居然記得住。”孟宗政當然也留下。

“李太白的詩,怎能記不住!”穆子滕雖然心裡隱隱為林阡之死擔憂,但又覺得他死不了,所以還樂觀地笑。

“王維,王維!”陳旭趕緊提醒,卻是強顏對眾人,最近他不止一次仔細夜觀天象,卻怎麼也看不出林阡的生命跡象,這次絕境堪稱空前,唯能期待還有奇跡。

“還是沒記住。唉,該怎麼好!”彭義斌戰後便要回山東去了,紅襖寨最近和當地金軍有過摩擦。

“以後和木箱妹妹背詩,或許能強迫自己記得。”孟珙笑,與眾人一起送彭義斌北上。

“對了,萬年大哥怎麼沒來?”彭義斌對襄陽十分不舍,一步三回頭。

“他在寫書,《襄陽守城錄》。”趙淳回答。

這三個月,襄陽軍在外援斷絕的情況下,憑借堅定決心、頑強意誌、周密指揮和靈活主動的戰略戰術,以萬餘孤軍堅守城關,大戰十二場,小戰數十場,牽製了遠近大量金軍,終於擊退二十萬強敵的攻擊,不僅保全襄陽這一戰略重鎮,更是直接捍衛了整片南宋國土。

戰後,百姓們在城南樹立摩崖石刻紀念,並將他們腳下的城池稱作“鐵打的襄陽”;趙淳作為主將,還待吸取經驗,繼續修固城防;趙萬年作為幕僚,有關戰守之過程,自然要寫書記載下來。

“寫書!?”眾將都知道趙萬年文采斐然,其實也不該過於驚奇。

“哈哈,眾將士都會出現書上。”趙淳笑道。

“寫書的話,有句詩得記錄進去。”穆子滕回憶,“‘千辛萬苦過江來,教場築座望鄉台。襄陽府城取不得,與他打了半年柴。’”

“這首是金軍不知道誰留的自嘲詩,我和子滕去拆他們營寨時看見的。”孟宗政說,金軍辛辛苦苦來到襄陽,在宋軍的大教場建的高台結果卻成了金兵的望鄉台;金軍砍了大量樹木造了許多兵器攻打襄陽,不過是義務為襄陽人民準備了足夠燒半年的柴火。

“忽然想起趙軍師臘八那天寫的詩。”大人們在笑,孟珙卻臉色一沉,背誦,“襄陽城外漲胡塵,矢石叢中未死身。不為主人供粥餉,爭知臘八是今辰……憶苦思甜,隻希望金軍這三個月給我們的一切壓迫,他日我們都原原本本地還給他們。”

“會的,璞玉。”穆子滕很看好孟珙這孩子。

“各位,送君千裡終須一彆,義斌便先告辭了……還有,一旦有盟王的消息,都請第一時間告知。”彭義斌離開之前,仍不忘問了這樣一句。他和穆子滕等人一樣,覺得林阡怎可能死?不過是入魔,失蹤罷了。縱然如此,他還是很掛念。

趙淳聽得出,“林阡”,和吳越、寒澤葉都不一樣,這名字不是隻會引起盟軍一兩個人的情緒變化。這個人的死,險些在最後一刻給襄陽軍拖了後腿。好在這個人又自帶強大的複活可能,使抗金聯盟居然從上到下幾乎個個都堅信他能回來。

但不容辯駁的是,中線東線的如釋重負,都反襯出西線的泰山壓頂

泰和南征初定,阡陌之傷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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