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明年再看,那和世人有何兩樣?軒轅師弟,既然我們遇到了千載難逢的‘一切未定’,那這‘一切’正是等著我們去締造的。”戰狼對有些恍惚的軒轅九燁洗腦,以求端正他的信念。
本就虛弱的軒轅九燁,信仰和原則被師兄弟們兩麵拉扯,突然覺得山頂上的風刮得比什麼時候都緊,本是春雨如油,忽覺雨腳如麻,似在異度空間。
“段煉,你太自以為是了,憑何你就能締造……”大師伯還未說完,戰狼便一劍蕩滌開了幾乎所有人:“憑這把劍,如何?!我段煉專斬無道之魔,他林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敗類!天象亂是因天道泯滅,從此便由我替天行道!!”
“你瘋了……”大師兄還未說完,二師伯憤怒質問:“殺害東方和顓孫,也是替天行道?!”
“廢話真多,誰求你們理解!”戰狼冷若冰霜,一劍無情地削了他衣袖。
“段煉,天數雖然不定,也隻是不定在某幾個人之間而已,那當中,沒有你的曹王!”大師伯雖然收斂得多,這句話卻比二師伯還要敵意,當他忍無可忍地緊隨二師伯衝上前來時,手中的赤霄劍氣勢洶洶,可遇到戰狼的湛盧劍卻實在是蚍蜉撼樹……
“住口”戰狼眼神隨即一狠,眼看就要將他們全部斬殺,不念舊情,不問死活;便即那時人聲鼎沸,一道黑旋風由遠及近,一眾“主公”“盟王”“師父”聲中,戰狼的湛盧劍原本已擊蕩開去,陡然就被那人所席卷的風雨衝翻回來,慌忙退後兩步避閃,那人被王堅和餘指引,雖才睡醒,一身惡力卻不由分說猛襲,戰狼恨不得再退一步,但懸崖邊已有滾石落下。
“是那青麵獸……”來不及閃的蒙古人,全被他掀過來的雨柱和風牆二次傷害,茂巴思原本還在他的風力正對麵,毫不猶豫縮到一個同伴身邊才得以保全;而阿甯,跌在遠處後本還冷靜地起身照護旁人,一見來人是他,突然臉色慘白,身體不自覺抽搐。
吟兒晚了林阡片刻趕到,雖對七零八落的蒙古人無辜受害有那麼一絲的憐憫,卻還是白了那個叫茂巴思的小人一眼;視線經過阿甯阿宓雙姝,直覺她們也招惹過林阡……
被蒙古人擋了三成左右的一雙刀光,殺到崖邊時仍然風激電駭,不過,戰狼可彆指望利用懸崖的地利殺了林阡,林阡他再笨也不會掉下懸崖,畢竟這裡是他的主場打太多次了,如果說他對雙刀有手感,他對大聖山的山頂有腳感。
說時遲那時快,雪光血影交迸的一息之間,林阡和戰狼已然在崖邊的方寸之地騰挪進退了七八回合,
七八回合,圍觀者們自覺退了七八十步,怕看不到,更怕被卷進去,
星星點點的山雨,好像就是被他一刀劃破天幕後、慢慢吞吞泄漏到人間的星鬥。在眾人的觀感裡,他的刀就是雨絲這樣的無處不在而又稍縱即逝,捉摸不透;而同時就是星鬥那般的力大無窮而又變幻璀璨,觸之即死!
他總算聽了那戎裝女子的話,不再隨便亂吸旁人真氣,然而由於內力突飛猛進今非昔比,他此刻隨便揮舞幾刀,竟就有種攫取得日月無光的意味。仿佛萬象的光芒全被他收進了飲恨刀的鋒芒,照得這大聖山甚至遠近山水都好像經曆了永晝景象。
熟悉的刀法,比以往更強。以往意境“上善若水”,打的是抽刀斷水水更流之意境;而今,明明氣焰如火,可是火舞出了水的氣質,令戰狼體會到一種……拔劍砍火火還飄?同樣是怎麼砍都不斷絕,而且殺傷遠遠比水厲害……
是的,眾人所觀所感所驚歎的,全部都隻是林阡,沒有戰狼,儘管他起到了類似襯托的作用、是個像樣的對手,卻不值得描敘半個字,畢竟他連人帶劍都被裹挾在內了,仿佛在過去的七八回合裡他們一起成了林阡刀法裡的雨、星鬥、萬象……
從前,戰狼是憑他臻入化境的湛盧劍,靠梵音和悲咒螺旋並進的手法,在“阻止林阡入魔”和“推動林阡入魔”兩種劍旨之間收放自如,而今,卻再也影響不到林阡的心態,因為林阡……沒心沒肺。
縱然如此,劍法對刀氣的固有乾擾還在,所以戰狼和世人不一樣的是,雖然一直守、無法攻,但足足撐了十回合還沒受傷。
見慣了林阡猛獸吞狐、泰山壓卵,居然還能有人在他的摧毀下釋放出一絲半縷的劍法特色,這真是令王堅意外至極:“這人是誰?他竟然能逼近師父的實力?而且……”而且黑衣白發,乍一看還有點像師父……
“他……原先實力還在師父之上啊。唉,如今竟連劍都握不穩……不,還被打脫了手……”辜聽弦發現,從前還能壓製師父的戰狼,此戰完完全全落了下風,不多時,縱連湛盧劍也被師父欺得脫手而飛。臨危之際,戰狼為求自保,不得不全力以赴、赤手空拳隔空來接飲恨刀。
“這下他就再也逼近不了師父了……”王堅鬆了口氣。
正自等候勝負分曉,誰知劇情峰回路轉。持劍都打不過林阡的戰狼,理論上應該是會被摧枯拉朽的,然而有林阡在的地方哪會有符合常理的事?看樣子他又喜歡上戰狼空手凝聚而成的劍氣們了……
不過,就算林阡沒有走神,戰狼露了這一手以指行氣、以身代劍的好本事,足以與他在持劍狀態下的強度媲美。見隻見飲恨刀原本毀天滅地的戰路之上,出現、阻塞、消失、再出現、再阻塞了一道道此起彼伏、縱橫跌宕、散聚無常的血狼之影。
攻防兼備,虛實並濟,左衝右突,穿梭交織,劍網不再鋒利得削鐵如泥,卻因為是敵人以戰魂繪就、鑄就,而使青麵獸也不得小覷,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認認真真靜下心來與他過招:“這也可以?”
戰狼雖沒有餘力開口說話,卻因為連環九劍從他雙刀的縫隙裡掙脫而倍感滿足,眼神釋放出的挑戰之意正是:想贏我?沒那麼容易。
“才九招而已,我後麵還有!”青麵獸齜牙咧嘴,言出必行當即對他攻勢更猛。
戰狼本來已經伺機轉守為攻,孰料這離林阡的極限遠得很?雙刀才剛要被他扯出些破綻,便突然間揮成了三頭六臂到處是刀。往常林阡也有這種“處處是刀”的刀意,可哪會像今次這般每一刀都能把戰狼置於死地?對了林阡現在是第幾層了……
戰狼根本來不及再想,幾乎是腳不離地平移著倒退、腳底和山石摩擦了一路火花,若非定力深厚,早被林阡轟下山去。而且他真是命不該絕,關鍵時刻林阡意識到了他身上的陽氣既充裕、又合適,所以一時忘記要他性命、隻記得饒有興致地去探索他真氣去了……
愚蠢的林阡舍近求遠、舍易求難,戰狼的內氣哪那麼容易奪?一心二用,完全不如戰狼,反而給眾人看了好幾招的勢均力敵。
那幾招,戰狼劍法的亮色衝破林阡桎梏,被青麵獸允許著由世人欣賞和驚豔……
“高手、不愧是高手!”餘忍不住叫好,轉眼已到二十八招!雖然餘本該和王堅一樣擔心師父……但是,比武嘛,勢均力敵才好看!
清水一般的江湖,劍客劍俠顯然不少,煉獄一般的戰場,劍神劍聖可以寥寥,混沌不清的宇宙,劍之霸者隻能一個。
“他……應該算是登峰造極了吧……”吟兒歎了口氣,自愧不如,轉頭一瞥,赫品章也已到來。
一起在這懸崖邊上佇立圍觀,透過時而密集時而稀疏的刀光劍影,仿佛能看見整整一個世界的天風海雨、曾蜂擁而上卻在此刻灰飛煙滅,以及聽到腳底醞釀著的不遠未來的山崩地裂和雷輥電霍。
王堅對著那深藍天空發了好一會兒的呆,視線慢慢下移,落到師父剛才的站位上。戰局經過一個周轉之後,現在換了戰狼站在那裡,背影和師父竟然一般無二……
“咦……”王堅忽然覺得這背影有些熟悉,這不就是剛剛那個……劫獄的、隻被我看見一個背影的人?
適才王堅對辜聽弦說自己覺得眼熟,又用古代名劍,很自然地就和餘把那人歸類成了“和我們見過麵的天衍門門人”。而其實,並不是?之所以熟悉,隻不過是戰狼背影像師父罷了!?
王堅乍驚,立馬懂了,那些蒙古人確實是借東風越獄的,但借的並不是天衍門門人的東風,而且天衍門那些人本來也是強弩之末哪能來去自如!作出那劫獄舉動的,明明是這個天衍門的逆徒戰狼!
宋軍原先不懂戰狼和天衍門的關係,思維定勢一看到戰狼和天衍門打起來,就以為戰狼剛剛上山、遇到這些人時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事實呢?不是這樣的!
什麼叫“雖然此刻想上山的攔住了想下山的,想下山的阻止了想上山的,看起來他們打群架好像還幫了宋軍?”錯!戰狼怎麼可能被動?他永遠是占據主導的那個人!戰狼他,根本是主動劫獄、把牢獄裡的人帶到這裡、然後突然變臉二話不說就對他們宣戰的。
“戰狼之所以沒有狠毒地立刻大開殺戒,很可能是因為對麵有幾個人、雖然無甚感情,卻畢竟朝夕相處過、所以或多或少拖延著他”?自然不是。戰狼是故意在這裡與他們僵持不下,每個舉動,都意在對宋軍吸引注意力、掀亂……
可是,戰狼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在這個金軍已經連兵馬都拿不出手,甚至連高手都寥寥無幾的時刻,就算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又能如何?還有,為什麼非得是這裡……
“師父……”王堅心裡生出不祥預感,再看戰局,師父早已把他自己打成了光速,整個山頂都是他狂舞雙刀呼風喚雨,原還隻是淅淅瀝瀝的稀疏春雨不知何時變得大了起來……
呼風喚雨?雷輥電霍?風激電駭?
風?電?糟了師父!
王堅腦子裡靈光一現,所有的意識湧到喉嚨口,都敵不過那道霹靂從天而降得快……
是的,就在戰狼和林阡的第三十五招,一道亮黃色能閃瞎人眼的鋒芒從天而降,對著林阡高舉的飲恨刀故技重施……
聰明人都不可能一個坑裡栽兩次,但林阡那個二愣子哪裡是?
聰明人早就像戰狼這樣,把劍棄去,險了三十四招,隻為三十五招決勝替天行道怎能不借天之力?!
戰狼不是對宋軍吸引注意的,他是以自己為誘餌,刻意將林阡誘到後山頂上。
為什麼非得是這裡,是因為這裡是後山頂上,最容易吸引雷電!
時間地點全部都計算好了,這個坑就等著林阡自己跳:
“地利沒有,還有天時。”
“當今天下,也隻有我能徒手引林阡出刀。”
自信來源於實力。
眾目睽睽之下,林阡先被雷電再度劈中,同時遭到戰狼一“劍”狠推,第不知多少次地從懸崖掉了下去……
曆史重演……抗金聯盟還來不及從重逢的狂喜裡醒神就齊齊慘呼:“主公/師父/盟王!”
數日前就是這個戰狼,把盟軍的主公一箭射得蕩然無存,他,堪稱盟軍從上到下的噩夢!
但和曆史不一樣的是,林阡這次落崖時似乎還有知覺,本能想找個人陪,故而伸手隨便那麼一抓,沒抓得住戰狼、卻把另一個離得極近的人帶得一起栽了下去。
接下來輪到金軍慘聲了:“天驕大人/軒轅大人/九燁!”
旁人還都是慘呼或擔憂,唯吟兒無暇再有任何心緒,當即握緊惜音劍隨時準備開戰:“聽弦品章掠陣。”林阡不在,這裡還有誰抵戰狼!
注:章節名出自古風歌曲《曆劫成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