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其小,教那樣一個豁達的女子,竟也困守而不得出。
“王爺。何事?”雖然隔著一道簾帳,那女子卻出於習慣,感應到了這個悵然站她帳外的人是誰,立即停下劍來,趕緊出帳迎他。她還不知道封寒的事,她不敢問,他們也幫封寒瞞著她。
“封寒有東西落在了川蜀,過段時間,你回去幫他找回來。”他平靜而委婉地告訴她。
“好,多久以後?末將已迫不及待。”她果然聰穎又灑脫,雖哀慟了一瞬,還是立刻意識到金軍想要反攻川蜀,霎時攥緊了劍,“還有門路?”
“有。我來把握這時機。”他說,隻要林阡一直像控弦莊說的那樣處於消極狀態,他就有非常寬裕的時間來對宋軍趁其不備出其不意。
控弦莊情報準確,而且合情合理,一如完顏永璉的判斷林阡雖答應活下來,卻還是一具行屍走肉,並不能及時地融入抗金聯盟。
“暴死”前的弑母、入魔已經足夠教他一蹶不振,還有“暴死”後青麵獸時期的一切荒唐事,那不僅不是救贖,反而令他更加崩潰。當時多混賬,如今多消極,現在的他即使為了他們勉強活下來,也顯然不可能如他們所願重返戰場。
沒錯,他根本不配活在戰場。
最先幾個日夜,他一直頹廢,要麼就是閉門不出,要麼就是出沒在墳前墓後,
華一方,何猛,數不清的英烈,郭子建,袁若,無休止的傷兵,他們,全都是他對不起的人。最痛心的莫過於他們臨死前或苦撐時全都在強調著一聲聲“主公”……
就是這些他終於聽見的“主公”,穿越了時空,穿過茫茫人海,穿透耳膜硬生生地疼,教他繼續不配活也不能死!
日痛夜苦,入髓刻骨。一邊灑酒一邊喝,他就像個無賴醉漢,隨便賒借了一條小船,歪歪斜斜地在滄海中漂流,浪大些便可以飛蕩到天涯儘頭,漠然回望著此間的動亂九州。
後來他卻終於還是給自己找到了繩索,試著將這不係之舟拴起。其一是不想關注著他的他們擔心或絕望,尤其吟兒;其二是深知他如果再這樣下去,隻會將這份消極傳遞開去,很可能會連累更多的華一方和何猛出現!
渾噩中他開始努力以比較好的狀態去祭奠死者和探視傷兵……隻可惜那個屬於過去的林阡的言行舉止,並沒有被他現在這副荒魂和空殼支撐太久。
傷兵營裡他意外地看見那個女子的存在,無意中知道她竟是為了他才病入膏肓。
映入眼簾的憔悴紅顏,如何還是他走之前的那個奇謀險兵運籌帷幄!
“輕舟,我原該帶給你們理想的實現,卻將你們一個個害得現在這般!”恍惚中他終於開口自責,這是他回到盟軍幾天後第一句正常的話,在柏輕舟的病榻前他黯然神傷。
輕舟噙淚搖頭,強忍咳嗽,語氣裡全然憐惜:“不,主公,本就不是你一個人該承受……”她一直認為,去年年末西線宋軍的碾壓之勢,全都被金軍以報複形式碾去了他的身心。
“王,還記得怎麼笑……”苗家女子清清冷冷站在帳邊,等他準備離開時才托著簾子喚他,卻是不讓他通過,難得露出個示範性的微笑,“笑了才準走,否則放蛇咬死她。”
“慧如……”他見何慧如眼含殺機,知道這魔女難以揣測,不得已而強顏笑。
“就是這樣,是我的王。這般風流人物,不笑真浪費呢。”慧如斂了笑,語帶威脅說,“六梟之一何慧如,是受魔門之主的號令,才無時無刻不守護著她。”言下之意,請你好起來,務必。否則一切條約都不起效,所有承諾都不作數。
林阡第二次被人看見笑容和生機,卻是路過王堅和餘的切磋、他給他倆指點刀法中的錯誤、他倆說青麵獸就是這麼教他倆的時候。一旦順著兩個小少年的回憶找到那個用刀氣震破水缸的青麵獸,林阡雖在悲痛欲絕的心情下都忍不住地啞然失笑。
兩個事件串聯在一起,暗處的關係都是“擔當”,他是魔門的主,他是他倆的師父,他……還是盟軍的主帥,怎麼可以就這樣萎靡鬱悶地活著?
“既然已經走完令他清醒的第一步,是時候邁出救他的第二步消除他‘身敗名裂’的惡果。”徐轅和吟兒從他清醒而歸的第一天起就是這同樣的一個想法。從那時起他們就已經決定,他不能一直在帳中,必須鼓勵他有空出來小範圍地活動,至少那樣他會被周邊的抗金情緒濡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