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宜幾乎沒告訴過其他人自己的小名。
薑父給他起這個小名的緣由很簡單,某天,還在繈褓裡的他在醫院,周圍都是孩子的哭鬨,護士瞧到這個小孩子蜷縮成一團,吮著手指,不哭也不鬨,不禁笑著道:“這孩子真乖。”
薑父就給他起了一個小名叫乖乖。
不過好在陸黎並沒有追問他為什麼起了這樣一個小名,而是低頭望著他,突然倏然彎著唇:“真的叫乖乖?”
薑宜不大自然地嗯了一聲。
金發男生稍稍俯身,淺藍色的眸子緊盯著他:“萬一你又騙我怎麼辦?”
麵前人身形極高,寬肩窄腰,傾身幅度很小,但帶給人的壓迫感依舊很強。
薑宜微微偏頭,他揉了揉鼻子小聲:“這個有什麼好騙的?”
陸黎:“你還騙我叫雷鋒。”
薑宜咳了咳,他低頭老實道:“但是我的小名就是叫乖乖啊。”
陸黎:“怎麼證明?”
薑宜也不知道該怎麼證明,小名又不同名字,沒有登記的證件證明,從小到大也隻有奶奶和薑父會叫他的小名。
“乖乖。”
盛夏樹梢浮動,長椅前的陽光透過茂密枝葉投下斑駁光影,隨著浮動的沙沙風聲,微微俯身的金發男生忽然低聲叫了一聲乖乖。
薑宜下意識抬頭應了一聲,烏黑水亮的瞳仁印著疏落光影,漂亮又柔軟,像是盛了水的玻璃珠子剔透。
他半仰著頭望著他,額前的黑發散落在眉骨,陽光下的頭發絲都好似被勾勒發著光。
陸黎沒說話,隻是低頭望著他。
過了好一會,他才勾起唇角,嗓音很低道:“原來沒騙人。”
“真叫乖乖啊。”
薑宜揉了揉耳朵,他像是有點不太習慣道:“嗯。”
陸黎直起身子,他伸出兩根手指,勾著薑宜的書包走向便利店的長椅,一邊走一邊道:“幫我塗藥。”
薑宜隻能背著書包跟著金發男生走向長椅。
他沒幫彆人塗過傷藥,低頭撕開棉簽,動作小心地蘸了蘸碘伏。
陸黎看著麵前人低頭撕開棉簽,露出的一截後頸被細細的黑發遮住,白得晃眼,顏色很淡的血管蜿蜒在白瓷一樣的細膩皮膚,瞧著觸感如同羊脂玉一般溫潤。
他喉嚨動了動,沒吭聲。
薑宜給他的指骨上的細碎傷痕塗藥,很輕,塗完後還下意識地吹了吹,跟小時候薑父給他上藥一樣、
前麵塗藥動也沒動的陸黎眉心忽然跳了跳,感覺到有些酥酥的癢。
吹了吹的薑宜被自己逗笑了,他把棉簽放到紙巾上,搖了搖頭心想看著天天去打架的人怎麼可能會需要在上藥的時候吹一吹?
陸黎低頭看著已經上好藥的指骨,忽然道:“臉上也有。”
薑宜:“嗯?”
他抬起頭,看到陸黎指著自己的右邊臉頰顴骨上的一小塊上,沒什麼情緒道:“這裡也有。”
薑宜微微靠近看了一眼:“那塊地方好像沒有破。”
“不用上藥。”
陸黎沒什麼情緒地:“得塗。”
薑宜:“……”
他神情有點複雜地重新擰開碘伏,心想這藍眼睛還挺在乎自己的臉。
薑宜用蘸了碘伏的棉簽點了點金發男生青了一塊的地方:“好了。”
他丟掉棉簽,準備收拾桌上的東西時,發現陸黎似乎還在低著頭等著他。
薑宜又說了一遍:“已經塗好了。”
陸黎下意識擰眉,帶著點不高興低聲道:“吹一下。”
薑宜還沒回過神:“吹什麼?”
陸黎指了一下臉上剛才上過藥的地方。
薑宜:“……”
他沉默重複道:“吹一下?”
陸黎嗯了一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薑宜靠近他,在陸黎直勾勾的眼神中越靠越近,然後伸出一手掌,在他的臉龐前隔著空氣扇了扇,帶著點敷衍道:“好了。”
“吹好了。”
陸黎:“……”
他擰眉,看上去臉色有點不高興,又問了他要一盒貓咪創口貼。
薑宜拉開書包拉鏈,從書包裡拿出新的一盒創口貼,遞給他:“我剛才不是給你了嗎?”
“你又要一盒去乾什麼?”
金發男生接過新的一盒創口貼,冷著臉:“去打架。”
薑宜:“……”
金發男生:“打完了再來找你。”
打重一點。
應該可以被吹一下。
薑宜:“……”
他默默地伸手,把遞過去的那盒創口貼塞回了書包,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不要去打架。”
陸黎哦了一聲,坐在長椅上偏頭望著他:“我不打架。”
薑宜鬆了一口氣。
陸黎繼續道:“我打拳。”
薑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