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超抱著一大束花, 先到反間處。
“喲,韓營,您這……今天啥日子, 搞這麼一大束鮮花?”白剛問。
韓超把花小心翼翼擺在桌子上,見白剛伸手要摸,嗨的一聲:“臟手不要碰。”
又問:“齊彩鈴和那個女港商住下了嗎, 有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
齊彩鈴和那位叫陳倩的, 因為是跟軍醫院合作的關係, 下榻在八一賓館。
而八一賓館,反間處有內部監聽係統,任何一個房間都是可以監聽的。
隻要他們願意, 就可以調頻道, 聽聽對方在聊啥。
陳倩, 土生土長的紅港人,今年42歲, 是個從小就在經商, 摸爬滾打起來的女商人, 從檔案上看沒有任何問題,目前大陸和紅港互通商貿,她願意來大陸投資, 就跟當初的李嘉德一樣,屬於政府極力招攬,並且會給予各種政策支持, 予以優待的合作對象。
一般來說這種合作商反間處不應該監聽, 但因為韓超打過招呼, 所以從齊彩鈴辦好入住開始,白剛就一直在親自監聽, 並且記錄。
他把記錄好的簿子遞給韓超:“我聽不出什麼來,你自己看呢?”
韓超接過記錄簿翻了翻,確實,齊彩鈴跟陳倩聊的,無外是紅港有多先進發達,大陸有多落後閉塞,首都人民有多土氣,紅港人又有多洋氣,時髦一類的話。
再或者就是什麼牌子的化妝品對皮膚好,哪個牌子的衣服更漂亮一類的。
“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韓營,沒問題我就安排我們的人下班了?”白剛說。
韓超也知道,從表麵看陳倩跟陳方遠除了姓氏一樣,扯不上任何關係。
至於齊彩鈴,她更是完全不認識陳方遠。
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韓超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了,陳倩要真是個女商人,就應該跟李嘉德一樣,張嘴閉嘴是生意,談的是利潤,賺錢和商機,而不會跟齊彩鈴討論服飾和化妝品。
畢竟女商人和普通女性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所以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
陳方遠隱在幕後,而陳倩,是他的代言人。
狡猾的老狐狸,依然是想把自己的爪牙滲透到軍區,但他隱藏的太深了,隻憑目前表麵的證據,軍方拿他沒辦法的。
得,還是得沉住氣,盯緊齊彩鈴和陳倩,看什麼時候狐狸會露尾巴吧。
隻要他們都呆在首都,陳方遠就必定要跟陳倩聯絡,給她下達各種指令。
而隻要他們一有聯絡,韓超就有理由把他們一起逮了。
……
酒樓三樓,陳玉鳳正在給甜甜揉腳,周雅芳端著幾碗脆哨麵上樓了。
脆哨是王果果炸的,油控的乾乾淨淨,吃起來脆生生的香,加上炸酥的碗豆,肉臊子,麵條是周雅芳自己揉,自己擀的,筋道爽滑。
這一碗麵配上甜脆爽口的蘿卜丁兒,在這寒冬的夜碗,吸溜一氣,可真舒服。
今天沒有招待餐,樓下酒樓早鎖了,吃完飯陳玉鳳收了碗,要周雅芳帶倆娃去洗澡,她得先學會兒電腦。
目前學校的微機是286係統,沒有漢化操作,即使發封郵件,都得用DOS係統來操作,而老師教的方法是,死記硬背。
要成功發一封電子郵件出去,得把所有的指令全部記下來。
這可難的,全班目前隻有陳玉鳳能照著指令發,所以她在班上是學霸。
可要不照著書本上的代碼一行行敲,她也不行。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老師承諾過,說誰要微機課能考滿分,等到假期時就可以把學校的電腦搬回家自習一段時間。
陳玉鳳想爭這個殊榮,就準備用甜甜的老辦法,所有的指令全背下來。
偏偏蜜蜜是個小靈光,陳玉鳳還沒背會,她先背下來了,媽媽一張嘴她就跟著背。陳玉鳳好容易背一段兒,就得被這丫頭打斷,她看見蜜蜜就神煩,趕忙指揮周雅芳:“媽,你快把蜜蜜帶走吧,她再不走,我就要縫她的嘴巴了。”
“我可以幫媽媽考試呀,媽媽你看,你說的,我用小霸王學習機都能打下來。”蜜蜜辟哩啪啦,敲著鍵盤說。
這小丫頭雖然平常不是學狗叫就是學貓叫,可她一根指頭指指戳戳,在電視上敲出來的指令幾乎沒錯的。
八歲的女兒比自己還聰明,這叫陳玉鳳既沮喪,還煩,見周雅芳還慢騰騰的收拾著倆娃的東西,有點生氣了:“媽你搞快點,蜜蜜要不走,我沒法背東西。”
“就走就走,我馬上就走。”周雅芳說。
這時甜甜湊了過來,悄聲說:“媽媽,你就不要凶外婆啦,外婆今天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傷了手,她的手是破的,所以要慢一點喔。”
怪不得周雅芳總是慢吞吞的,卻原來她的手破了。
陳玉鳳剛要問她手怎麼回事,周雅芳主動說:“轉眼都一年了,媽以為李嘉德不會再來了,今天突然聽說軍區還要喊他來做工程,給嚇了一跳,就切著手了。”
“那今天就不去洗澡了,你好好睡一覺?”陳玉鳳說。
周雅芳猶豫了會兒,說:“行。”又說:“你彆多想,你在哪兒媽就在哪兒,幫你養大倆閨女,照顧你的生活,隻要媽活著,就不讓你抓泔水,曉得吧。”
“好。”陳玉鳳說著,放下書,摟過了周雅芳:“我也賴你一輩子。”
周雅芳摟過閨女細滑精致的麵龐輕輕拍了拍:年青真好啊!
關於李嘉德,是這樣的。
他當初在軍區跟馬琳合作的很好,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確實是個愛國商人。
但他大張旗鼓追求周雅芳那件事,讓陳玉鳳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周雅芳很傻的,前半輩子被陳凡世給騙的好慘,後半輩子,陳玉鳳不希望她再因為感情而痛苦,李嘉德是個港商,見過花花世界,當然瞧不上周雅芳。
人家也不可能跟周雅芳結婚的。
所以後來李嘉德後來去了廣州,酒樓雖然裝了電話,他也有電話號碼,但陳玉鳳沒有開通長途權限,外地電話打不進來,傳呼跨省也呼不了,雙方的聯絡就中斷了。
當然,要李嘉德真的有心,廣州和首都離得又不遠,他會回來看周雅芳的。
可這轉眼都一年了,他毫無音訊,就可見人家當初不過開個玩笑而已。
周雅芳心裡是懂的,也明白這個道理,可道理她懂,心裡難免放不下。
這麼一想,陳玉鳳就又有點氣李嘉德了,當初他送一束花就行了,天天送,看把她媽惹得,心裡七上八下,手都切破了。
不過一碼歸一碼,當初李嘉德在小軍嫂入了股,今年雖說隻賺了2萬塊,但其中有他60塊錢的分紅,這錢她得還給對方。
按理,軍區給他拔了款,他就該來做項目了。
因為小軍嫂倆人合作的很愉快,這趟等李嘉德來了,陳玉鳳想跟他談一談灌氣站的合作方案,目前大陸和港台商人合作建廠,投資是有政策優惠的。
所以她估計李嘉德應該也會願意跟她合作。
既然要邀請對方繼續合作,她得拿出她的誠意,所以把孩子哄到隔壁讓周雅芳帶著,陳玉鳳還得翻出百世公司給自己的那份《財務年報》,照貓畫虎,要給李嘉德也給一份財務年報。
錢雖少,但儀式感要擺足。
這樣才能取得合作夥伴的信任嘛。
倆閨女今天不用去洗澡,在隔壁看電視,吵的嘰嘰喳喳。
陳玉鳳索性給倆耳朵裡塞了棉花,奮筆疾書,得把《財務年報》寫出來。
韓超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束花,有紅色的玫瑰,粉色的月季,還有康乃馨,周邊還圍著綠葉,一束插花,同樣是花,可越看越漂亮。
陳玉鳳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這要平常,她得樂死。
但今天她要忙著背代碼,還要給李嘉德報賬,隻誇了聲漂亮就罷了。
很奇怪的,平常韓超不上床都喜歡耍點流氓,可今天他居然一點流氓都沒耍。
躺在床上,筆挺的跟株小白楊一樣。
陳玉鳳這會兒趴在床沿上,正在戳著計算器算她的小賬,主動抱了韓超一下,說:“哥,你想要啥你就說唄。”為了花,她啥都願意給。
“我什麼都不要,你好好算你的賬。”韓超說。
男人送束花,或者請吃頓飯,廉價之極,但所要的是女性唯一的,也是最珍貴的東西,這方麵韓超看得太透了,既陳玉鳳是他老婆,他當然就不會那麼做。
他翻來覆去,是在思索,陳方遠到底要怎麼搞事。
電腦裡不可能裝竊聽器,因為軍區有微機人材,各方麵都會非常嚴格的檢查和審核,醫療器械也都是特彆精密的儀器,其中更不可能安裝竊聽器。
所以他要搞的應該還是人員滲透。
但軍醫院的人材必須是軍醫大畢業的,係統外的人一概不行,軍區更不可能要編外人員,要想滲透……這狗男人直勾勾的看著妻子,他發現陳方遠想要滲透的手段了。
“你看我乾嘛?”陳玉鳳問。
韓超舔了舔舌頭,說:“你這賬是給李嘉德算的?”
“嗯,軍區又搞到一筆錢,要給營級家屬院搞裝修,李嘉德馬上就要來了,我給他算筆小軍嫂的賬,我還打算讓他投我的灌氣站。”陳玉鳳興致勃勃的說。
韓超長長噓了口氣:“李嘉德怕是不會來了。”
“這是為啥?”陳玉鳳愣了一下。
韓超說:“目前我還不知道,但我的直覺是,他肯定出了事,不會再來了。”
目前,陳玉鳳搞了兩門生意,小軍嫂和灌氣站,而這兩樣是軍轉私的產業中,唯一搞成形的,跟軍區的關係也最為緊密,陳方遠要想滲透,這是最佳選擇。
而且商業方麵,政府鼓勵港商和大陸合作,有政策支持,所以這是陳方遠想要滲透到軍區,唯一的突破口。
但陳玉鳳一直跟李嘉德合作,即使上麵下政策任務,她也隻願意跟李嘉德合作,這時如果陳方遠想取代李嘉德,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做掉他!
“你說嘛,他為啥不來了?”陳玉鳳看狗男人一臉呆滯,搖了搖他的胳膊。
狗男人這還是頭一回在妻子麵前認慫:“我也不知道,我隻是預估,明天你去軍務處問問,但大概率,他不會再來了。”
這是韓超是不願意看到的,但要他是陳方遠,想要通過陳玉鳳把爪牙滲透到軍區,他就會不擇手段,做掉李嘉德。
或者製造一場工程事故,或者製造一場車禍,總之,李嘉德隻要死了。
陳方遠讓自己的人頂上,他就可以成功滲透!
要他真那麼做了,韓超得叫他一聲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