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鳳看男人臉色大變, 說:“哥,泳衣是你買的呀,該不會你不想我穿出去吧?”書裡說她保守, 可沒說韓超保守,難不成她去遊個泳他也要管?
“沒有,我突然想起來, 戰友聚會取消了, 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韓超說。
陳玉鳳笑著說:“馬處說領導們有遊泳比賽, 我還等著她拿第一呢。”
韓超的臉立刻綠了,因為他想起來了,明天有個聯誼比賽, 領導們都會參加。
當然, 領導家屬也會去, 按以往的慣例,好多都會穿泳裝。
捂了一個冬天, 天暖和了, 大家都想遊個泳暢快一下。
但他媳婦兒是他的, 他不看彆人家屬,也不想任何人看自己家屬,這可咋辦?
這時韓超傾向於, 到時候自己單獨找個池子,把老婆孩子圈起來讓她們遊,遊泳館很大的, 四個池子呢, 到時候他想辦法霸占個角落, 讓妻子悄悄遊。
形勢很嚴竣,但韓大營長, 兜得住。
第二天一早倆口子早早起來,接了娃,就準備往總軍區趕。
其實他今天不僅要去參加聚會,還答應要給戰友們買酒的,畢竟轉業的一幫混的都不咋地,而他因為老婆做生意,是戰友中經濟條件最好的,買酒就是為了爭麵子。
但現在酒不買啦,他人也跑了,一幫戰友叫他放了鴿子了。
聽說要去遊泳,倆閨女都樂壞了。
孩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城裡的大遊泳館長啥樣呢。
今天陽光特彆好,這才早晨9點,豔陽高照的,一進總軍區的大院,蜜蜜一陣驚呼:“媽媽快看,好多爺爺沒穿衣服,隻披個浴巾呢。”
“媽媽,好羞啊。”甜甜也笑著捂眼睛。
小刀紮屁股,陳玉鳳也算開了眼了,她發現韓超說的是真的,機關的大領導們要遊泳,也隻穿條褲衩,所以,城裡的社會,比她能想象到的開放多了。
為了確保外麵來人員有地兒換衣服,本院的乾部都是浴巾一披,直奔遊泳館。
馬琳就在遊泳館前等著,她得交泳票嘛,而她呢,是軍分區的種子選手,早就換好衣服,披的也是浴巾,看陳玉鳳來了,拉過手說:“這會兒高處長正好有時間,一直在等我,走,咱們去說正事兒。”
陳玉鳳給她一拉,急了:“我閨女咋辦?”
“讓韓超帶著,去4號池子玩,那邊全是女家屬。”馬琳說。
“哥,記得幫我看好孩子!”陳玉鳳邊跑,邊回頭喊說。
這跟韓超預想的不一樣,他是來保護媳婦的,怎麼被分配到女家屬區去了?
可蜜蜜已經等不及,她的泳裝是穿在身上的,邊脫衣服邊跑,已經進去了。
而這時,韓超甚至不知道陳玉鳳是因為為什麼事被馬琳拉走的。
再一到4號池,他徹底驚呆了,放眼望去全是女同誌,而且穿的全是泳裝,今天是新年後泳池過時行過各種檢修後第一天開館,總軍區的家屬們幾乎都來了。
有伸腳試水的,還有早就跳了進去,在教孩子們遊泳的,放眼望去全是大腿。
但這邊全是女家屬,很少男同誌,唯有的幾個都是陪孩子來的,沒有一個敢亂看的不說,全跟韓超一樣,臉紅脖子粗,眼睛都沒地兒擱。
蜜蜜還是頭一回見有一眼望不到邊的泳池,也不顧深水區淺水區,一個猛子已經紮水裡了,還在喊甜甜:“姐,爸爸,快下來呀。”
甜甜立刻也跳進去了,桂花鎮臨水,鎮上孩子從小在水邊長大,都會鳧幾下。
蜜蜜跟條魚似的,竄到深水區轉一圈兒,要拉著姐姐也去。
甜甜不敢,隻在淺水區慢慢的嘗試,嘗試著鳧起來,就刨幾下。
有個女同誌看韓超站在岸邊,眼睛跟得了鬥雞眼似的無處安放,就說:“同誌,那倆閨女是你家的吧,會不會水啊,你是不是該下水,來教教她們?”
“是啊爸爸,快下來吧。”蜜蜜也說。
韓超不理她們,左右四顧,看有個男同誌也一臉臊,正在抬頭看天,雖不認識,但既是戰友,就理該相幫,他走過去,指了指倆閨女,示意他,讓他幫自己盯著孩子,然後轉身出來,溜溜噠噠,往1號泳池去了。
開始走得很慢,但走著走著他就跑起來了。
要了老命了,他本以為自己啥都能兜住。
結果他跌進了女家屬的窩,他媳婦兒呢,彆換了泳裝,跟一幫領導們在遊吧。
韓營跑得飛快,沿途差點撞倒好幾個人。
1號泳池是最大的,也是今天領導們比賽的主戰場,放眼望去,看台上全是家屬,正在說笑,聊天,領導們則已經在池子裡熱身了。
馬琳在這兒可是大明星,她是唯一的女領導,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尤其兩條腿,快五十了還又長又直,有資本傲視一幫領導,走的也風姿綽越。
而今天,她還是全館唯一的女選手,要跟一幫男人較量。
“馬大校,下來熱身。”是總軍區的二把手在喊。
馬琳點了點頭,就聽一把手也在喊:“馬大校,你去年故意放水,我很生氣,來嘛,今年不要耍花招,咱們認認真真比,看你能不能比贏我。”
池子裡好些人跟著起訌:“馬大校,我們體能不行,要贏魯老總還得看你的。”
“交給我吧,我今天一定勇爭第一,贏了魯司令,讓他嘗嘗我們娘子軍的厲害。”馬琳說著,拉著剛剛小刀紮屁股,開了眼的陳玉鳳一路小跑,穿過大泳池,往角落裡而去。
泳池溫度比外麵高得多,要穿泳衣進來還好,陳玉鳳穿的還是夾衣,再加上光身子的人太多,她緊張,混身出著潮汗,還險些一腳踩進水裡。
高處長是總策劃,今天於領導們是娛樂,放鬆,而他作為軍務處長,要平衡各方關係,還要讓比賽圓滿落幕,當然就不能讓賽事出差錯,此刻他專門在等馬琳,就是要叮囑她,讓她今年繼續放水,不要搶風頭,贏了大領導。
“高處,咱先不說這個,陳玉鳳有點事要跟你聊一下,你不能武斷,不能打斷她,必須認認真真聽完,不然我今天就不會給你麵子,要爭第一。”馬琳說。
高處長眉頭一皺,但也說:“我還有20分鐘,快講。”
陳玉鳳明白了,馬琳之所以今天帶她來,是因為她遊泳技術好,能爭第一,而高處長呢,想讓大領導拿第一,她能卡得住高處長的咽喉。
這就是職場,你來我往,互相較量。
“高處長,灌氣站的管理工作我要自己接手,而且我觀察過王琴同誌,她在管理方麵遠不如我……”陳玉鳳才開口,就被高處長粗暴的打斷了:“不行。”
陳玉鳳容聲說:“王琴組建了一個管理團隊,但我觀察過了,她不行。”
高處長沒想到陳玉鳳會談這事兒,休息日談工作,還一來就否定早就確定好的事,他當然不高興,而著性子說:“王琴雇的全是軍嫂,是按你自己定的政策來的,你憑什麼說她不行?”
“她是雇了軍嫂,但灌氣站的運營工作不是軍嫂們能乾的。”陳玉鳳全然不顧高處已經發火了,再一句火上澆油:“就憑她雇的那幫軍嫂,就證明她不行。”
其實今天王琴就在現場,在看台上,跟一幫領導太太們在聊天。
高處長此時很生氣,因為軍產外租,雇傭軍嫂,一開始全是陳玉鳳提的。
王琴沒做錯,而在他看來,陳玉鳳屬於拿著大份股額躺賺的人。
聽她說的如此斬釘截鐵,甚至懶得反駁她,打開話筒說:“王琴你來一下,陳玉鳳說就憑你雇了一幫軍嫂,你就不適合當灌氣站的領導,你也來聽聽她說,為什麼不行。”
喇叭一開,整個池子裡的領導都聽見了。
高處這是一點麵子都不給陳玉鳳。
不過沒關係,陳玉鳳不在乎,王琴要不在效果還沒那麼好,王琴在,更好。
王琴從看台上起身,尋著聲音,沿著泳池的邊走了過來,也覺得挺可笑:“灌氣站是軍產,我雇的全是軍嫂,合情合理,陳玉鳳這是咋回事,又要耍點鄉下婦女的小脾氣?”
這時池子裡的領導們也停止了聊天,在看這邊。
鄉下婦女的小脾氣?
王琴這是非但沒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而且對陳玉鳳的能力全然沒有任何認知吧?
陳玉鳳聲音格外大:“王琴同誌,每一個被您雇傭的軍嫂,都給您送過禮吧。”
高處長呼吸一滯,馬琳摘了浴巾,旋即一笑。
王琴剛好走過來,聲音更高,也很從容:“陳玉鳳,說話要講證據,啥叫軍嫂們給我送過禮,一塊香皂,一件衣服能叫送禮?那叫人情往來。”
軍嫂們窮,也就送一件衣服,幾瓶蜂皇漿,一套化裝品啥的,這能算受賄?
高處長的呼吸通暢了,馬琳又滯住了。
但陳玉鳳旋即一笑,並說:“你收軍嫂們的禮算不算收受賄賂我說了不算,要軍區經過調查取證才算,但是她們跟你有禮品往來是事實吧。你雇的,比如程團家的愛人,閔團家的愛人,都是我家韓超直屬上級領導家的愛人,而灌氣站,我才是法人,我出得錢最多,她們都有職位,你給我呢,安排職位了嗎?還是說,在你和高處長看來,我們倆口子就是給上級領導們掏錢,安排工作的冤大頭?”
高處長隻要不傻就能聽懂這話的意思。
陳玉鳳前前後後掏了四十多萬,沒有崗位。
但韓超一幫上級領導的愛人,一人隻掏一千塊,卻在其中任經理。
關鍵是那幫上級領導去年年終總結的時候,集體批評了韓超。
說他經常遲到早退,說他思想浮動,說他不適合被提拔。
這麼一看,韓超夫妻不是掏錢的冤大頭,是啥?
王琴原來是搞人事的,當然也聽得懂陳玉鳳話說叫的屈,但懶得理她。
行政工作就這樣,總會有些人受委屈,但那又怎麼樣?
她還得踩踩陳玉鳳:“我隻是依照政策雇了軍嫂,你想要工作可以找我,我幫你安排嘛,今天大過節的,你覺得委屈就來跟領導告狀,會不會太小氣了點?”
高處長也是這樣想的,覺得陳玉鳳小氣。
馬琳兩手叉腰,也想知道陳玉鳳要怎麼辯。
陳玉鳳並不著急,坦然一笑,說:“我不是小氣,也不是來叫屈的,而是,灌氣站是個極其危險的工種,你雇的那幫軍嫂既能給你送禮,就證明她們沒有原則,那她們會不會塑料袋偷氣?會不會給熟人開後門,放危險分子進灌氣站?”
這個王琴沒想過,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下意識後退一步,她說:“她們可都是軍嫂,軍人家屬就有原則。”
陳玉鳳也往前一步,說:“有原則她們就不會為了工作給你送禮!”
王琴噤聲了,噤惹寒蟬,因為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高處長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而這時,池子裡好些領導都遊到了這邊,也在默默聽著,他於是說:“小陳同誌,關於雇傭軍嫂的理論是你提出來的,王琴也是按你的思路行事的,不雇軍嫂,你想雇誰,說出你的人選和理由。”
想證明工作能力,可以,給個理由嘛。
陳玉鳳說:“雇像徐磊一樣會謹守原則,不會見錢眼開,偷氣放氣的人。”
為什麼王琴不行,軍嫂們不行。
因為灌氣站不需要油奸耍滑,好走後門的人。
它的工種決定了它需要的是老實,木訥,憨厚的人。
這時泳館裡特彆安靜,高處長的話筒還開著,他甚至忘了關。
“徐磊一樣的人首都有幾個,五個灌氣站,你難道隻讓徐磊乾?”他反問。
在大家看來,徐磊一樣老實的人,不說全首都,全國都沒幾個。
可陳玉鳳居然說:“我手下目前就有二十號,全是退伍的老兵,而且還是在天橋下風餐露宿,當了四五年農民工的老兵,他們退伍前基本都還上過戰場,當了四五年農民工而乾不了彆的,證就證明他們不是很圓滑的人,而乾了四五年還能堅持乾,就證明他們把本職工作乾得很好,能堅持下去,這證明他們有原則!”
這一瞬間,泳池是安靜的。
高處長也在瞬間結舌,幾番抓起喇叭,卻又放下。
而泳池裡,好些人都在看他。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王琴同誌,一旦查實你收受賄賂,要挨處分,這樣吧,灌氣站不需要你了,你回武裝部,行賄受賄的事我們會查,查實了再處理你。”
繼而又說:陳玉鳳同誌,如果你真這麼做了,我會跟上級領導請示,予你一份嘉獎,感謝你對退伍老兵們的照顧,但前提是,你真那麼做了!”
既領導軟了,陳玉鳳也得軟,這兒太熱,她也呆不住了。
她說:“感謝您聽我說這麼多,那我就等著上級領導的檢閱吧。”
高處長擠了絲笑:“馬上開始比賽了,去看台上,看看比賽再走吧。”
“不了,我還得去陪孩子呢。”陳玉鳳說著,轉身要走,卻險些給嚇尿。
因為這時撲通一聲巨響,有人跳進水裡,濺了陳玉鳳一身水花。
“有人落水了啦,快救人。”高處長抓起喇叭喊說。
馬琳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裡,去撈人了。
水花湧起來,水裡的人不停掙紮著,但終於一幫人趕過去,給撈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