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女孩在,依況飛舟那護犢子的性子,殺了他,他都不可能和大祭師合作。
現在要防的,不是大祭師和他們合作,而是,事成之後,他們將可汗的計劃公諸天下。
這事若是暴露出來,回紇怕是要亂一陣子。不過,用一亂換得永久的平靜,也是值得的。
還是先通知一下可汗,讓可汗先做好準備,萬一到時候青鋒不守信用,將大祭師之死和可汗有關說了出來,也好有對策。
想到這裡,巫馬逐丹一回營,便立即寫了一封信,讓莫鷹帶去了回紇。
以前回紇馴鷹一事,一直是昆苗在做,現在昆苗死了,莫鷹這種有靈性的鷹不好訓了。好在可汗有先見之明,在得知昆苗有這方麵天賦時,就立即讓二祭師派人去偷學了。
現在昆苗雖死,但可汗手中卻有馴鷹的辦法,莫鷹難馴,但也不是一隻都馴不出來……
哼,枯鶴院就是個禍害,網絡了回紇那麼多出色的人才,卻楞生生為了一個大祭師,全栽了進去。
若大祭師不爭這龍王血,鷹箭門和昆苗到最後都會成為可汗大帳中,最有力的將士。
可惜了……
巫馬逐丹傳完信,讓副將去尋來軍醫,開始包紮傷口。
*
另一邊,況曼四人一路絕塵,足足奔了四十幾裡路,才漸漸放慢了速度。
“這麼容易就拿到龍王血了?”速度剛慢下,石鬱就皺著眉頭,挪了挪大腿。
石鬱以前在倫山沒怎麼騎過馬,這不,跟著況曼跑了兩天,他這會兒,就覺得自己腿和屁股都在痛。
況曼從懷裡取出龍王血,看都沒看,手一捏,直接將小瓷瓶給捏成了粉末,徹底斷了大祭師的生路。
沒了這龍王血,就沒了後患,現在阿爹和穆元德,想怎麼捏大祭師就怎麼捏,完全不用擔心他再搞事。
況曼吹了吹手上的粉末:“巫馬逐丹留著龍王血又沒用,這東西放在他那裡,他還得提心吊膽,怕被大祭師取了去,給我們,不過是順手丟掉這個燙手山芋罷了。”
“既然是燙手山芋,那當初為何要幫著大祭師搶?”
來了青陽關這麼久,石鬱也聽說了那晚城牆上的大戰。
據說,那晚死了不少回紇精英。
況曼:“不過是應承大祭師,博得他信任的手段。他給大祭師說龍王血到手,他兒子為了龍王血死了,後麵又給大祭師說送一封信,說攔截太多,龍王血送不回去,你說,這個時候,大祭師還會懷疑他嗎?他若不來搶龍王血,大祭師能被他引到邊關來?”
毀掉龍王血,況曼心情好了許多。
這邊離青陽關比潛龍壩離青陽關要稍近一些,況曼回頭,看向青鋒:“師伯,事情辦完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青陽關?”
青鋒:“不了,算算時間,就這兩三天,大祭師的五十萬大軍應該就要經過聖慾天附近了,我得回聖慾天去。”
況曼一聽大軍快要過鏡,話鋒一轉:“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誰也不知道大祭師會不會突發奇想,衝擊聖慾天。還是一起回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事,她和孟九重也能搭把手。
青鋒:“不必,你回青陽關去,我知道你還有後手,先把你的後手和鎮北侯通通氣,好方便鎮北侯安排。”
飛舟在一聽說回紇大軍出發,就讓她入關去找石竹月,為的就是讓她避開這五十萬大軍,他又怎麼可能帶他回去。
“可是……”況曼蹙眉,有些擔心起況飛舟來。
況曼話剛出口,就被青鋒打斷了:“沒啥可事的,你爹什麼本事你還不清楚?去吧,有我和你阿爹在,聖慾天不會出事,我回去,也隻是加重威懾罷了。”
說著,青鋒不等況曼再開口,一夾馬腹,騎著馬就奔了出去。
離開的時候,還道:“曼丫頭,這次打賭,師伯我可沒輸,你沒往龍王血裡添料,所以你輸了,記得把酒給我帶來。至於石鬱之小子,等師伯閒了,你就把他送來聖慾天吧。”
“師伯你在聖慾天等著,我一定把酒給你帶來。”況曼衝著說走就走的青鋒喊了一句,眼裡透出了擔心。
孟九重的聲音適時響起:“阿曼不用擔心,咱們快些回青陽關,和鎮北侯通一下氣,鎮北侯應該會有安排。”
鎮北侯那裡,孟九重不認為他會看著五十萬大軍路過聖慾天,而什麼都不安排。
聖慾天雖然一直都是一個江湖組織,但在這關外,卻起到了極大的抗回作用,若聖慾天真被回紇大軍踏平,損失最嚴重的屬朝廷。
況曼輕嗯了一聲。
然後一揚馬鞭,騎著馬就直往青陽關奔了去。
他們的確有消息要通知鎮北侯,薑魯若是想長長久久安穩下去,這一次回紇五十萬大軍就不能全滅。
雖然殺掉五十萬大軍,可以讓回紇短時間內一蹶不振,但神權信徒全死,卻是間接幫了那回紇可汗一把,讓回紇可汗徹底掃清內部隱患。
所以,這些神權信徒不能死完,得留一部分給回紇可汗統一政權當擋路虎。
甭管這任大祭師死後,接替神權代言人的誰,隻要是沾過權利最高峰的人,皆不會甘心做彆人的棋子。
短時間內回紇可汗能控製枯鶴院,但時間久了,新的神權代言人,一定會再和皇權爭奪。
有大祭師這個被回紇可汗坑死的前車之鑒,這神權與皇權以後很極難再統一目標,打中原的主意。
回紇內部爭鬥不斷,中原就安全。
其實最安全的辦法,是出關直掃回紇腹地,將神權與皇權滅個徹底。
但是,薑魯和回紇相鬥的時間太長,已經沒那個國力支撐一場大規模的戰鬥,想要吞掉回紇,除非薑魯休養個十來年,把國力提上去,要不然,難……
不過以薑魯皇族的手段,這不過是早晚的事。若這次他們的計謀成功,回紇真亂起來,那說不定要不了多少年,薑魯皇帝還真要吞掉回紇。
況曼這裡分析著兩個國家的事,青陽關內,一隊人馬也於昨夜子時,抵達了青陽關。
來的人,是皇帝同父同母的胎弟,當朝四王爺。
況曼能想著分化回紇內部,皇帝這個一國當權者,又如何會想不到。
這麼好的一個機會,錯過了,再等百年怕都等不到。這不,在不斷分析邊關送回京城的消失後,就將四王爺派來了邊關。
四王爺來關邊的目的,和況曼心裡想的事,幾乎如出一轍,都是想趁這個機會狠狠陰回紇一把。
況曼心裡想著,以這任皇帝的英明,應該不會勞民傷財,在回紇剛亂的情況下,就橫掃回紇,結果她到底是小瞧了做皇帝的野心。
人家還就是這麼想的。
勞民傷財……
從開國之初皇室就一直在勞民傷財的和回紇鬥,這傷的財大了,所以,他完全不懼。
他讓四王爺來邊關,就是讓他見機行事。若是回紇亂起來了,那就立即讓鎮北侯出兵,若是沒亂起來……那就再等機會。
反正他算盤打得好的很,怎麼虧都虧不到他。
況曼一入青陽關,孟九重就帶著她直奔帳營。
孟九重來過幾次營賬,算是熟人,並沒有遇上什麼攔阻就進見到了鎮北侯。
鎮北侯這會兒正在和剛到的四王爺商量著怎麼對付回紇,孟九重和況曼三人進帳的時候,四王爺並沒有回避,鎮北侯也沒有向況曼三人介紹這位四王爺的身份。
幾人向鎮北侯施一禮,就入了正題。
孟九重將他們這一趟東原之行的事告訴了鎮北侯,並道龍王血已毀,且五十萬大軍中,應該有四十萬是枯鶴院的人,還很肯定的說回紇在內鬥。
回紇內鬥的事,鎮北侯和穆元德,都透過巫馬逐丹那封是似而非的信看了出來。
但他們這內鬥到底是怎麼回事,幾方人馬都不大確定。
不過,在聽到孟九重說巫馬逐丹輕易就交出了龍王血,當即便猜到拓跋吉是鐵了心,要大祭師死了。
世上聰明人多了去,況曼能從中猜到的事,這與回紇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交道的鎮北侯,又豈會猜不出來。
孟九重委婉的將況曼分析的那一套,說給了鎮北侯聽。
鎮北侯聽完,看向孟九重的目光,帶起了欣賞。
穆元德這徒弟不簡單啊,從未入過朝堂,僅憑著這不多信息,竟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不但如何,心中還定下計,準備用這次五十萬大軍,讓回紇內亂不止。
剛才四王爺還在說,皇上想將這五十萬大軍全剿滅在青陽關,讓回紇元氣大傷。
失了五十萬大軍,回紇短期內決不可能再對中原開戰,就算有,那也隻是小打小鬨。
可是現在,聽孟九重這一分析,鎮北侯與四王爺當即覺得,這五十萬大軍活著,比死掉更有利於中原。
回紇內鬥,怎麼能沒兵。
——沒兵還怎麼內鬥。
隻要枯鶴院與回紇可汗兵力相當,那回紇……
不錯,不錯,這個主意,簡直絕了。
孟九重隻是將況曼主意傳遞給鎮北侯罷了,鎮北侯采不采納,卻不在孟九重能控製的範圍之內。
帳裡有陌生人,孟九重也不打算久留,說完這件事,便向鎮北侯告辭。
這期間,況曼自始自終都未在鎮北侯麵前開口說過一句話。
這是她與孟九重在路上商量好的,上次況曼在涇山時大展風頭,鬱戰回到東義縣後,還曾嘀咕,官府那邊很好奇,山中那些陷阱是怎麼改動的。
當時孟九重就出來給況曼頂了鍋,說是他跟著義父學過一些奇門遁甲,以奇門遁甲之理,改變了山裡的陷阱。況曼的本領太特殊,孟九重不想朝廷注意到況曼,所以,這一趟帳營之行,全程都是孟九重在和鎮北侯交流。
關於況曼的能力,孟九重在穆元德麵前他都沒有提過,隻說況曼舞得一手好鞭。
鎮北侯親自出帳,送孟九重三人離開。
走到帳外,況曼想起一件事。她眸子輕輕一眯,停住腳步,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侯爺,小婦人冒昧問一句,官府那邊可曾調查到了沈鎮遠的蹤跡?”
鎮北侯視線落到況曼身上:“這個我不大清楚。”
這事,鎮北侯確實不大清楚。
他來邊關快半年了,這半年一直忙著邊關的事,沒怎麼關注官府那邊的消息。
鎮北侯:“況娘子有沈鎮遠消息嗎?”
況曼搖頭:“若是有,就不會問侯爺了。隻是突然想起他罷了,他與枯鶴院有合作,上次涇山之時,負責涇山事宜的是枯鶴院的三祭師,這次大祭師來邊關,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次聯手。還有便是……在涇山時,沈鎮曾想黑吃黑,吃掉涇山的鐵礦。”
鎮北侯一驚:“哦……還有這事?”
這些事,他是真不清楚,皇上一接到中原混進了不少回紇人,就立即下旨讓他前來邊關,涇山的事,他一點都不曾沾過手。
一旁邊的四王爺朝鎮北候點了點頭。
黑吃黑這事,鎮北侯不知道,但四王爺知道,但他和皇帝都猜不透沈鎮遠黑吃黑的目的。
“我親眼所見。”況曼點頭:“據九哥說,赤陽隻是一個建立不到百年的江湖勢力,說來也奇怪,一個江湖勢力,要那麼多鐵礦乾什麼。”
況曼狀似感慨地說了一句,便與孟九重離開了帳營。
這看似與這次事件毫無關係的話,卻讓鎮北侯和四王爺陷入了沉默中。
片刻後,四王爺回神,盯著況曼三人的背影,道:“這就是況飛舟那個失蹤八年的女兒?”
鎮北侯一頷首:“是的,據說身手不錯。”
四王爺笑了笑:“她可不是簡單身手不錯,抓了一個回紇可汗的私生子,後來又在百濮捉住了一個昆苗。”
鎮北侯一楞:“昆苗是她抓住的?不是說是倫山蠱後和孟九重抓到的嗎?”
四王爺:“說是這麼說,但事實如何,誰又知道呢。這女孩子不簡單,去年隴西武林一日十殺,就是她鬨出來的事。也是因為如此,她惹上了回紇枯鶴院。回紇枯鶴院在她手上吃的虧不少,我們這次機會,幾乎是她一手促成。”
血鴉衛的首領雖然是穆元德,但是往皇兄那裡遞消息的,卻不是穆元德,關於這個女孩,皇兄桌案上的消息足足有一大疊,況家這對父女,還真應了那句虎父無犬女。
當年況飛舟剛入江湖,父皇桌上,也是有一大疊有關況飛舟的消息,現在換成他女兒,情況還是一樣。
不過,她女兒比他厲害,一個人,一日十殺,甚至還給他們創造讓回紇再也猖獗不起來的機會。
四王爺收回視線,道:“侯爺對剛才穆元德那徒弟的話,有什麼看法?”
計是好計,若回紇那邊的情況,真若孟九重嘴裡所說的那樣,四十萬神權信徒在大祭師死後,一旦回轉回紇,回紇必會出現一場震蕩。
可問題是……拓跋吉既敢選在這時候除掉回紇的老神棍,想必,下一任神權接任人,是他的人。
都是他的人了,還會控製不住這四十萬信徒?
鎮北侯:“我覺得孟九重這一計不錯,王爺在京城,許是不大清楚,這些被蠱惑的信徒有多瘋狂,老夫這樣說吧,在這些信徒嘴中,連拓跋吉都是神指派的。”
四王爺:“洗腦洗得夠徹底。行,那就用這計,成了,咱們不費一兵一力就瓦解了回紇內部,不成,也不過是繼續維持現狀而已。”
這計不成,中原損失也不大。拓跋吉想統一皇權,出兵中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
在他穩固皇權這段時間,以皇兄之能,想必定已充實了國庫,到時候隻要拓跋吉敢來,那定打得他落花流水。
鎮北侯:“我這就去安排。”
鎮北候說罷,轉身,便準備去通知穆元德。
要在不開戰的情況下,取下大祭師的首級,縱觀天下,能做到的沒幾個人,所以,還得讓穆元德出手才行。
四王爺點了點頭,旋即想到況曼離開前說的話,他叫住鎮北侯:“侯爺稍等,你先派人往隴西督師府送封信,讓武陽侯加大對隴西的控製,這況娘子看似隨口一說,但我卻覺得她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沈鎮遠和大祭師有合作,這次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不能壞在他的手上。”
鎮北侯:“嗯,我現在就派人送信過去。”
四王爺覺得況曼察覺到了什麼,但事實是況曼什麼都沒察覺到。
況曼有兩個仇人,一個是大祭師,一個是沈鎮遠,眼瞧著大祭師就要落網了,但另一個仇人卻躲到了陰溝裡,連尾巴都抓不到。
自己這方力量有限,不借著這個機會加大沈鎮遠對朝廷的危險性,借鎮北侯的手找人,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沒錯,況曼就是抱著借彆人的手,給自己找仇人的心思,才會突然一提的。
至於四王爺腦補出些什麼,那就不關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