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曼與孟九重眼神交彙,什麼都沒說,徹底潛伏了下去。
嘖嘖嘖,還真被她和九哥猜中了。
他們想用沈羅衣引出沈鎮遠,人家沈鎮遠也想用沈羅衣,引出他們。
這裡埋伏不少,現在,就看他們誰先沉不住氣了。
看院子裡的陷阱,況曼心裡多少還有些懷疑。她與九哥才到永縣,宅子裡的陷阱,一看就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布置下的。
提前布滿陷阱的房子……難道,她與九哥的行蹤,一直都在沈鎮遠的掌握中?
彆說,還真被況曼猜中。
況曼和孟九重出蒼山,是從合石鎮方向出來的,按說,都已避開了東義縣,沈鎮遠的人是不可能察覺到他們已動身才對。
但是,世間聰明人很多,其中就有沈鎮遠以及他的屬下。
沈鎮遠雖是找不出穆元德的暗藏之地,但他卻知道他的徒弟在東義縣。隻要盯緊他的徒弟,從他徒弟的行動中,他大致就能看出穆元德的計劃。
在江湖上立足這麼久,沈鎮遠很清楚東福客棧的本事,他怕打草驚蛇,暴露出自己行蹤,不敢派人進東義縣就近監視,早早的,他就把監視的地點,放到了興遠府去江南的必經之路上。
他讓屬下守株待兔,隻要守在路上發現了敵蹤,他就能在江南遠程定計。
這一局,便是他知道況曼和孟九重來了江南,猜到他們可能已經找到他藏身之地後,臨時定計,用沈羅衣設的一個局。
他要用這個局,除掉壞了他不少事的況曼和孟九重。
計劃很完滿,因為他沒有派人跟蹤況曼和孟九重,所以,一路上,況曼二人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暴露了。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沈鎮遠聰明,難不成況曼和孟九重就傻了。
沈羅衣一出山,就找到沈鎮遠暗處的暗樁,過快的速度,讓孟九重和況曼同樣生了懷疑,懷疑一生,那許多事情,就會超出他計劃。
*
太陽逐漸偏西,暮色籠罩大地,樹上的人一動不動。
孤宅內潛伏的人,屏氣斂息,靜等獵物上門。門外,唯有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沈羅衣在呼呼大睡。
夜蟬啼鳴。
在樹上守了一個下午的況曼和孟九重,始終沒有發現他們要等的目標。
況曼輕輕挪了挪身子,附在孟九重耳邊,低聲道:“九哥,你盯著,我去宅子裡看看。”
“宅子裡埋伏太多。”孟九重不讚同地道。
“埋伏再多,也困不住我。我下去查看一下,若是沈鎮遠不在這裡,咱們就立即去靈泉山莊。”況曼唇邊浮起抹輕笑。
沈鎮遠……你想拉網捕魚,那也看得魚跳不跳入網。
這裡既然出現這麼多埋伏,那想必靈泉山莊那邊,戒備就不是那麼森嚴。
今晚,咱們看看,是我是你的魚,還是你是我的魚。
況曼說完,不待孟九重再反駁,輕輕一縱身,如靈貓一般,落到了地上。
一落地,她步伐一錯,以一種完全讓人看不清楚的速度,堂而皇之飛進了宅子裡。
異能升到了八級,況曼的速度,可以說已經抵達了這個世界的最巔峰,就是穆元德和況飛舟,在速度上都已比不上況曼。
她所走之處,除了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跡,連人影都再看不到。
況曼以前曾拿穆元德和況飛舟的功夫與自己做過對比,那時,她說過,當她異能抵達八級之時,就能在這個世界上橫著走。
這話並不是誇大,而是事實。拋卻木係異能不說,單說速度,她如今就算做不到日行千裡,日行五百裡卻輕而易舉。
日行五百裡的速度,試問,這個世間誰能做到。
八級異能是一個分水嶺,一個強者與弱者的分水嶺。
因為在樹上觀察清楚了宅子的地形,況曼入了宅子,沒有任何停頓,僅僅用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將整宅子搜索完。
而在這期間,她從暗處隱藏的身前經過,這些警惕著的人,都抓捕不到她的影子。
搜尋完,況曼原路從宅子裡出來,上了樹。
“沈鎮遠不在這裡,我們走。”一與孟九重彙合,況曼手一伸,掌心異能覆蓋上孟九重,然後拉著他輕輕一縱,沒入了黑暗中。
沈鎮遠不在這裡,想必,他應該是在靈泉山莊,他們現在趕去靈泉山莊,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不過,要走也不能讓這裡的人安生,她得給他們一場終身難忘的經曆。
況曼手裡拉著孟九重,毫不避諱,順著原路往山外奔去。
當遠離了孤宅,況曼唇邊浮起一股詭笑,放開孟九重的手,什麼話都沒與他說,身子猛一縱,飛躍到一棵樹上。
上了樹頂,她通身氣勢陡然大開。
黑漆漆的夜空下,整片樹林的植物仿佛受到了某種不可控的力量催使,霎那間群魔亂舞。
樹巔上,一股神秘的力量,從身軀嬌小的女子身上外泄而出,無數蔓藤與樹林,隨著木係異能的催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齊齊往他們剛才出來的方向,移了過去。
這些明明沒有生命的東西,此刻卻仿佛長了腳般。它們不但在移動,且還在飛快長大。
那先前還隻是大腿粗的樹杆,竟在移動的過程中,長到了水桶般粗,那些隨著大樹移走的蔓藤也是同樣,一邊往前躥,一邊極快地生長。
“啊——!”
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叫,猶如見了鬼般,在黑夜之中傳響。
緊接著,便是一聲更大的慘叫與驚恐響起。
況曼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唇邊的笑越發明朗。
她從樹上跳下來,步伐輕快地走到孟九重身邊:“九哥,走吧。該去找咱們真正的敵人了。”
“阿曼,你……”
孟九重目光看著前方,稀稀落落,起碼少了三分之一樹木的山頭,眼裡閃過震駭。
他一直知道阿曼的能力很特殊,但是,特殊到能移動樹木,且還能在一邊移動,一邊生長……這,這種力量,已經完全超出世人的認知。
況曼歪頭,目光定定地看著孟九重:“九哥害怕嗎?”
孟九重回神,沒有任何猶豫地道:“不害怕。”
她再特殊,也是他與義父在懸崖邊救回來的女孩。
況曼眉眼彎彎:“我就知道九哥和彆人不一樣。邊走邊說吧,我們還得去趕下一場。”
暫時先把這些人困在孤宅,等去了靈泉山莊,處理完那邊的事,再回來收拾他們。
說著況曼帶著孟九重,腳步一錯,便奔上了官道。
眼前走馬觀花極快消逝的景物,再一次讓孟九重訝然。
阿曼……你這般成長速度,已讓我永遠都追不上了。
“阿曼,孤宅裡的人會怎麼樣?”孟九重收回心神,問起了剛才的事。
況曼輕笑:“不怎麼樣,也許會瘋,也許會死,誰知道呢。”
以前她隻能借助鞭子施展異能,取人首級。但現在,她卻是隻憑一個意念便能指揮樹木殺人。
不過,這種殺人能力,會隨著她的離開漸漸消失。
那宅子裡的人,就算不會被全部殺死,想必,應該也能嚇瘋一大半。
說不定,還會以為是哪棵樹成精了呢。
末世之時,八級異能的力量,就顛覆了世人的認知。她的木係異能,並不是所有異能中最強的。
殺傷力最強的是雷係,雷係異能到了八級,那簡直就是怪物,一片雷電砸下去,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是哪個妖怪在渡劫呢。
孟九重側頭,耳邊風聲呼嘯,眼前景物消逝得更快,已經完全看不清楚,隻迷迷糊糊一大片,唯有身邊人的臉,還是那麼清晰。
“阿曼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孟九重反手握住況曼的手,力道重的,況曼都察覺到了他手心的顫抖。
況曼視線輕移,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旋即直視前方:“九哥應該知道,我前段時間力量提升了吧。”
那次異能升級,他什麼都沒問,但以他之聰明,必是能看出來。
孟九重點頭:“知道。”
“這就是我提升後的力量,我能指揮世間所有植物,讓這植物為我所用。”況曼頓了頓,道:“包括殺人。”
孟九重漆黑眸子緊緊一縮。
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覺再次加重,嘴裡,下意識地吐出:“你,會飛上天嗎?”
低低的嗓聲,透著不易察覺的巍顫。
此等力量,已非是常人。
阿曼會不會向傳記裡那些主人翁一樣,最後拋卻紅塵,拋棄他……得道飛升?
耳邊飄忽,不確定的聲音,頓時讓況曼明白了他在緊張什麼了。
況曼脆生笑道:“隻要九哥抓緊我,我就不會飛。”
調笑完,況曼俏皮地問:“九哥會抓緊我嗎?”
孟九重定定注視況曼,什麼都沒說,五指緊緊纏住她細軟的手指,用行動表明,他一定會抓緊她。緊得她,想飛也飛不了。
會,我會一輩子,牢牢地抓緊你。
感覺到手指上的絞勁,況曼臉上笑意更大了。
她帶著他,繼續向前趕路,並將孤宅內有可能的結局,和她接下來的打算告訴了他。
今夜,她要殺一個回馬槍,將靈泉山莊給端了。
如今,她可不再怕沈鎮遠了,哪怕沈鎮遠隱藏了實力,她也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老奸巨滑的沈鎮遠不在靈泉山莊。
說起來,現在她要殺沈鎮遠已是不難,難的是殺掉了人後,需要處理的結尾。這也是為什麼在去孤宅時,她問孟九重,穆元德能不能抽出手的原因。
沈鎮遠的勢力在靈泉山莊開山門,開始四處走動時,暴露出太多,誰也不知道這些勢力,是不是他全部的勢力。
她需要穆元德帶血鴉衛,在沈鎮遠死後,群龍無首之下,立即將這些勢力給鎮壓下去,並且,還要以極快的手段,找出沈鎮遠深處暗藏的勢力。
孟九重靜靜聽著,未有插話。當聽完況曼的打算後,他並沒有否定況曼的計劃,隻擔憂地提醒她,雙手難敵四拳,她雖然厲害,但這種力量一定要控製好,千萬彆在外人麵前暴露。
太強的力量,會讓人覬覦。
他不希望她出事。
況曼鄭重保證,她不會在公開場合全力施展自己的異能。
她又不傻,雖然異能是她的能力,不能剝奪,但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力量,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東西,總會有人想方設法想要得到,比如那個埋在地裡不知道多少年的天機墓。這個墓都被人遺忘了幾百年,如今不也照樣遭人惦記。
天機墓如此,凝血劍也是如此,人心太貪婪,鬼知道會不會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聽到況曼的保證,孟九重提著的心,稍稍鬆懈了下去,向來話少的他,今夜,卻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直在況曼耳邊,叮囑著她該注意的東西。
低低沉沉的聲音,讓況曼心裡仿佛吃了蜜般,暖呼呼的。
這個男人,雖然和他在一起平平淡淡,並沒有像彆的夫妻那般,蜜裡調油,但卻是最適合她的。
沒錯,就是適合。
她的性子太強,也太獨立,與這個時代的女性截然不同。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男子,都沒辦法容忍她的強勢,並與她這麼配合默契。
但孟九重卻不一樣,他能……
他能做到事事以她為先,並且從不乾涉她的決定。
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隻在她回頭,需要他的時候才出現……
這麼一個男人,她怎麼舍得放開他的手。隻要他不放手,她便永遠是他的妻。
這是她,對他的承諾。
*
月上樹梢。
永縣往北百裡之處,一股夜風從南至北,一路席掃而過。
夜風中,一條黑影仿佛山中鬼魅般,一息間,便消失在了月影之下。
青峰峽,一處三麵環山的盆地裡,一座建築華麗的山莊肅穆而立。
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山莊。山莊外,有一口大大的池塘,月色倒映,清池波光粼粼,好一副月下美景。
況曼和孟九重在來江南前,就已從嬌黛黛那裡拿到了靈泉山莊的路觀圖。
所以,一路走來,況曼未走任何冤枉路,她用了一種讓孟九重震驚到失神的速度,抵達了靈泉山莊。
看著前方的山莊,向來沉穩的孟九重,難得木了。
他們明明隻在路上談了沒多久的話,現在卻是已到了目的地。
這速度,這速度……比朝廷那所謂的八百裡加急似乎還要快。
況曼看著驚呆了的孟九重,小手指戳了戳他:“彆發呆了,趕緊行動。”
孟九重訥訥回神,不可思義地看了看況曼,片刻後,他無奈地暗歎了口氣。
這輩子,他是拍馬也追不上阿曼了。
“阿曼,接下來你要如何?”吃驚歸吃驚,但正事要緊,孟九重收斂心神,問道。
況曼垂眉,想了一想:“我們不是派了人調查靈泉山莊嗎,你現在去找找,看看附近有沒有暗號,有的話,將監視靈泉山莊的人找到,讓他在明日天亮之前,把我們在永縣的所有人馬,都帶來靈泉山莊,還有,趕緊通知你師父,讓他帶人速速前來永縣。”
孟九重:“我們不能確定沈鎮遠有沒有這裡,貿然端掉靈泉山莊,若是沒一舉拿下他,讓他躲得更深,又該如何?”
況曼:“我們白天時不是捉了一隻老鷹嗎,若他再躲,那就將計就計,將那隻老鷹放出去,讓老鷹把沈羅衣的那封信帶給他。哼,他野心那麼大,我就不信,當他知道他尋了這麼多年的天機墓現世了,他還能躲得下去。”
那封信,當時她沒有立即摧毀掉,留下來,防的就是沈鎮遠又躲了下去。
他和那個阿穆聖心心念念天機墓那麼久,兩人在陰謀暴露後,還在鍥而不舍的尋找著天機墓,她才不信天機墓裡,隻有阿穆聖想要的點屍沙和驅蠱鈴呢。
哦,不對,驅蠱鈴在她手上,沒在天機墓裡。
上次阿爹曾和她說過,天機墓裡,有聖慾天第一任教主留下的,可以護住中原的東西。
她現在嚴重懷疑沈鎮遠一直找天機墓,就是為了阿爹口中的東西。
沈鎮遠今晚若不在靈泉山莊,她回頭就立即發信給阿爹和師伯還有青君,讓他們全部去烏山。
沈鎮遠得了沈羅衣的信,隻要他賊心不死,就必會去烏山。
到時候,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在這麼多高手布下的天羅地網中,再次逃出生天。
要是這都讓他逃了,那這家夥可以去做妖怪了。
孟九重一聽況曼的話,頓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想以烏山為局,讓沈鎮遠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