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建於1965年,由包括青燈會在內的數個驅鬼組織聯合建立。它所接納的,是被卷入靈異事件後,身心受到創傷的病人。
從65年到03年閉院,院長都是葉家的人。
葉楓的二爺爺是最後一任院長,他小時候來過這好多次。
隻是閉院沒多久之後,葉德庸就去世了。葉楓也有個十年沒回來過。
葉楓把車子停在了村子外頭。
停車場旁邊長滿了野花野草,在風中搖曳,一股淡淡的香。
三人下車,往村內走。
小李說:“這裡為什麼閉院了?我覺得有這樣一個地方很好呀。”
葉楓遲疑了幾秒鐘:“經營不善。”
這村子平時沒什麼外人來,酒店、餐廳都隻有小小的一家。
葉楓帶路,他們走進了那家“燒雞王農家樂”。
點菜的時候,服務員刷刷刷在紙上寫著,突然問:“你們是不是主播啊?”
葉楓愣了愣:“為什麼這麼問?”
“這幾天來了好幾個主播。”服務員說,“一來就在村裡拍拍拍,說是來探靈的。”
路迎酒問:“你們村裡有靈異事件?”
“不是啊。”服務員指了指山上,“他們是去那個療養院的。”
“他們已經出發了?”
“都去過好多次了,現在應該又上山了吧。”服務員笑了,“可惜了,你們不是第一批趕過來的。他們直播那麼多天了,該去的地方都去了,你們也沒啥好播的了吧。”
葉楓又問:“除了療養院,他們還去了哪裡?”
“這我就不清楚了。”服務員搖頭。
菜上來了。
出品意外地不錯。石鍋黑豆腐熱騰騰的,入口滑嫩,燒雞表皮燒得酥脆,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
路迎酒邊吃,邊上了“兩麵佛”的論壇。
修長的手指劃過屏幕,他很快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帖子名字叫做:【有人聽說過月山療養院麼?今天和兄弟喝酒,他跟我講了一段故事】
路迎酒點進去看了看。
樓主說,他兄弟的媽媽撞過鬼,精神失常了。她就在這療養院待過,身邊的病人全都與她經曆相似。
後來媽媽康複了,兄弟帶著水果與花回來,想感謝一下醫生護士,卻發現短短三年裡,豪華至極、設備齊全的療養院,已經人去樓空。
樓主神神秘秘地寫到:【我兄弟又打聽了很久,聽說深夜有人上山,看到護士還提著燈走過山間小道,還聽說附近的墓地總有哭聲】
【我就覺得,當年療養院關得那麼突然,必定有鬼!】
【鐵汁們,你們怎麼看?】
這個帖子回複量很大。
——月山療養院曾接收過很多病人。
當年,驅鬼這一行還見不得光,病人家屬都是簽過保密協議的。如今形勢不同,療養院倒閉了,連靈異直播都有了,風氣開放了許多。有不少人在那個帖子裡,暢所欲言,講起自己哪個親戚朋友也去過月山。
一來二去,熱度就起來了。
哪裡有熱度哪裡就有主播,難怪他們會來這裡。
路迎酒想起葉楓的照片。
葉德庸的脖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
如果療養院和村子真的出了問題,那麼多外人剛好過來,是很麻煩的事情。
路迎酒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
旁邊敬閒輕聲提醒他:“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吃完飯,葉楓按照村長給他的信息,去了倉庫。
村長名叫馮茂,五十多歲了,頭發白了些許,皮膚古銅色,體格透露出常年乾農活的精壯。
他就穿了件白色老頭衫,邊搖著扇子邊領著眾人過去,從腰間一大把鑰匙裡挑了半天,找出了一條,打開了倉庫的大門。
剛開門,就是一大股陳腐的味道,葉楓不禁咳嗽了幾聲。
馮茂早就熟悉這味道了,見怪不怪,麵不改色。
這裡的燈也壞了,他打著手電走到倉庫角落,指著一個半人高的大紙箱子,說:“就是這個了。”
紙箱上頭,用水筆龍飛鳳舞寫了個“葉”。
葉楓上去仔細看了看,確實是他二爺的筆跡。
這箱子太重,他一個人抬得吃力,小李就和他一人抬著一邊出了倉庫,一路朝村口的小酒店走。
葉德庸也不知道留下了什麼東西,箱子是真的重。沿著上坡路走到一半,兩人都是氣喘籲籲。
路迎酒就說:“換人抬吧。”
“也、也行。”葉楓喘著粗氣說,把箱子放下來了。
於是換成路迎酒和敬閒搬箱子。
走了幾步,路迎酒隻覺得手上輕飄飄的,根本沒多少重量。
葉楓和小李的力氣不可能那麼小,隻能證明,大部分重量都到敬閒那邊去了。
路迎酒下意識想看敬閒,但這紙箱子太高,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手上多用了幾分力,走得快了些。
沒想到敬閒也開始加力,路迎酒手上的力道又少了。
路迎酒又用力,敬閒又加力,兩人在山路上越走越快,健步如飛,恨不得爭著去酒店。
葉楓和小李被甩在後頭,根本追不上那兩人,都是目瞪口呆。
老半天後,小李喃喃:“啊這,他們真強壯啊……我是不是太缺乏鍛煉了,我應該好好去師父介紹的健身房的。”
“不不,”葉楓搖頭,“我很確定不是咱倆的毛病,是他們有問題。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麼……這一路上的氛圍實在太詭異了。”
就這樣,路迎酒和敬閒還比他們先到酒店。
在酒店大堂,他們放下箱子,箱子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咚”。
大部分力氣還是敬閒出的,總之兩人都不帶喘氣的。
趁著葉楓還沒來,路迎酒打量了一下這個箱子。
這箱子被封條層層包裹起來,纏得跟個粽子一樣。封條上畫著極其複雜的圖案,連綿好似河流山川,如果放遠來看,像是一條盤踞的巨蛇。
和葉家結契的鬼神是“離蛇”。
這符文是葉家獨有的,路迎酒不大認識,自然也不會解,隻能等葉楓來打開它了。
沒想到等葉楓趕來,端詳一番後,說:“這符文實在是太複雜了,一時半會解不開。”
路迎酒笑說:“你不是葉家的嗎,連你二爺的符文都解不開,是不是學藝不精?”
“唉你這就是侮辱我了!不是解不開,是需要時間,給我半天保證能打開!”葉楓信誓旦旦。
他們沒解開照片的事情,還是要在月山村留著的。
平時村裡都沒什麼人來,最多來幾個攝影師,拍拍山間的風光。這家酒店實在太小了,房間被主播們訂得所剩無幾。
葉楓拿著他們的身份證,交了錢,拿了兩張房卡回來,遞了一張給路迎酒:“你們的。”
路迎酒拿著房卡,一時無言。
敬閒和那兩人都不熟,怎麼看都是要和他睡一間了。
他不願去看敬閒的表情,和敬閒一起把紙箱子運到了2樓。
兩間雙人房是挨著的,葉楓讓他們把箱子放在房間正中間,就開始研究了。
路迎酒和敬閒一起進了202。
門一關,屋內死寂。
路迎酒深吸一口氣,說:“我去陽台上透透氣。”
他拉開陽台門,山間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
陽台上有個木躺椅,他暫時不想回屋內,準備在陽台坐一會。
沒想到這一坐,聽著樹葉搖曳的聲響,聽著遙遠的人聲,再曬一曬暖烘烘的陽光——
他睡著了。
一直以來,良好的補覺習慣發揮了作用。
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夢裡混亂不堪。
路迎酒好像夢見了冥婚,夢見了那時傾盆而下的大雨,夢見了血紅的燈籠,夢見了搖曳的紅燭。
隻是這一次的夢中,他不再年幼,而是變成了如今的年紀。
當年那個被厄運纏身的孩子,終於是平安長大了。
走進喜堂,滿座賓客皆戴鬼怪麵具,笑聲尖銳。
他獨身站在“囍”字之下,深深拜了下去。
隻不過——
隻不過這一次,他再起身的時候,對麵不再是空無一人。
敬閒就站在他麵前,眼中帶著笑意,略微低頭,親吻他的前額。
兩人長久地對視。
暴雨聲陣陣,仿佛永世不會結束,燭火猛地向上躥了一瞬,通紅的蠟油滾落,似是熾烈。
敬閒伸手,細細摩挲過他的鬢角,笑說:“好久不見。”
“……”
路迎酒醒了,臉上不知道怎麼有點燙。
他長籲一口氣,站起身,才注意到背景夾著動次打次的音樂聲。
陽台正對著一個小廣場,有幾個年輕小夥子在底下排練舞蹈。
旁邊有個人拿著大喇叭喊:“跳快點跳快點!節日還有三天,你們就準備這樣表演啊?!像什麼話!”
小夥子就更賣力了,隔了會又上來了個姑娘,吊著戲腔在唱,咿咿呀呀的。
“咚咚!”
陽台的玻璃被敲響了。
路迎酒回頭,看到敬閒拉開陽台門,走到他身邊:“醒了?”
路迎酒點頭。
他剛睡醒,整個人帶著午睡後的愜意和慵懶。
陽台下的小夥子蹦蹦跳跳,路迎酒不知該講什麼,就繼續看戲。
看著看著,他突然聽到,還有另外一道音樂聲傳來。
他仔細辨認一下:行,又是葉楓在放歌了。
路迎酒就喊:“你怎麼又放上了!”
葉楓的聲音遠遠傳來:“我是真的無聊啊!你不能剝奪我為數不多的樂趣吧!”
“你放的什麼啊?”
——這話一問出口,路迎酒就後悔了。
果不其然,葉楓回答:“我在聽《大姑娘看戲》!”
路迎酒:“……”
旁邊的敬閒也聽到了,在悶笑。
“彆笑了彆笑了。”路迎酒無奈道,也不自覺笑了笑。
音樂聲繼續,兩人並肩站在陽光下,影子被光線拉長。
尷尬的氣氛都像是被陽光稀釋了。
現在的時機不錯,路迎酒想著,該怎麼開口和敬閒談一談。
如果開口了,又該說什麼?好像說啥都不大對勁。
幾分鐘過後恰巧一曲終了,四下安靜。
路迎酒微微垂眸,說:“敬閒,你……”
一聲歡呼聲傳來!
葉楓大喊:“我打開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