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瑤氣不過,快步繞去林青鴉麵前:“我告訴你林青鴉,當年的事情我一點兒都不後悔,也沒覺得我有什麼錯――現在你我的境遇恰恰證明了,我當初的選擇有多麼正確!”
林青鴉眼裡情緒一晃。
虞瑤:“你也彆以為靠著冉家和你小觀音的名號,那個小破昆劇團就有什麼憑仗了――爛泥扶不上牆,不信你就看著!這對賭協議不到最後、結果都未定,回去勸勸你們團那群跟不上時代的傻子們,彆把慶功宴辦得這麼早!”
“……”
狠話放完,虞瑤扭頭就走,細長的高跟鞋被她踩得哢噠哢噠地響。
背影遠去。
月色裡,林青鴉垂了眸。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劇團更衣室她和唐亦說過的那些話。
人們總想回到過去,一切遺憾和傷害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但人們也都知道,花逝不複,水去難收。
他們誰都回不去了。
……
昆劇團的聚餐在鬨騰裡結束。
眾人清了包廂走去電梯間,然後在裡麵遇上正在等電梯的瑤升歌舞團的一堆人時,才懂了什麼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於是兩團瞬間鴉雀無聲,隔著半個電梯間互相瞪視,仿佛兩軍對壘,殺氣騰騰,令人窒息。
而此時在兩撥人正中,隨著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空氣頓時就更窒息了。
“我們先來的!”
“你們等的是裡麵那兩個!”
“胡說!我們同時等三個!”
“那你叫它,看它答不答應!”
“……”
眼見兩邊年輕小孩鬥雞似的就要吵起來了,電梯還尷尬地空著。平常讓一讓也就算了,但這種時候,誰退一步就是輸了氣勢。
風度可以不要,氣勢不能沒有。
兩邊瞪得眼酸也沒個結果,這麼僵持下去就是一起走樓梯的節奏。兩位團長隻能各退一步,每輛電梯都對半分配。
於是在詭異的安靜裡,兩團保持著對峙狀態,在電梯間也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直把中途上來的陌生人擠在中間,嚇得不輕。
等最後一梯人送到一樓,陌生乘客一開梯門就落荒而逃。
兩團這才成功會師。
各自看不慣對方的哼氣聲裡,他們前後動作,就算擠著都要一起從德記的門出去。
德記的服務生們隻能震撼地看著這兩團並作一團的浩浩蕩蕩往外走的傻子們。
林青鴉等人無奈跟在後麵。
德記裝潢走的是仿古中餐館的路線,沒有西式餐廳裡的高吊頂輝煌大堂和旋轉門大門廊,這麼多人擁到門口也就格外擠些。
偏偏剛出去那幾個突然停下了,剩下的人更被堵在門裡。
芳景團裡有人不滿:“趕緊走啊,堵門口乾嘛?”
“快點,我們還急著回去呢。”
“……”
擁搡裡,兩團的人一窩擠到門外。
德記門口禁停車。
就算來接送客人也隻能一放就走,所以樓外總是視野寬闊。
今晚原本也該一樣。
但此時眾人麵前不遠處,卻斜著停了一輛深黑色敞篷超跑。車身鋥亮,在黑夜裡都反起水一樣的流光,線條更是流暢得讓人賞心悅目。
是把“天價”兩個字寫在每一條車身模棱裡的造型感。
而車前,有個黑卷發冷白皮的美人半低著頭,身影浸在黑暗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打火機,比車還騷包地靠在車前蓋上。
那雙修長的腿斜斜搭著,撐在地麵上,夾克外套外麵露著仿佛白得反光的脖頸,頸動脈前橫著條血紅的刺青。
聽見動靜,那人懶洋洋抬了抬眉,漆黑的眼穿過涼夜望來。
兩個團的人被他一眼看僵。
直到瑤升歌舞團裡有人反應過來,興奮地扭頭往後找:“虞姐,唐總來接你了!”
“唐總這是專程來等啊?”
“謔,虞姐,全北城也就您有這個待遇了。您可太牛逼了。”
“……”
歌舞團那些人一邊說話,一邊得意洋洋地拿眼角餘光瞟芳景團的人。
芳景團則個個臉色喪氣晦暗,紛紛彆開眼。
如今從梨園到北城商圈裡,沒幾個不知道虞瑤手段了得、竟然博得唐家太子爺青睞的。
成湯家大業大,在各行縱深可怖,更不用說論那塊地皮名義,他還得算是芳景團要捧著的金主――有唐亦撐腰,整個瑤升歌舞團的演員們都覺得腰杆子硬起來。
虞瑤卻是歌舞團裡表情最僵硬的那個。
她就算是傻子,吃了那麼多閉門羹也該知道唐亦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了。可偏直接點名過來的是她自己團裡的成員,又當著芳景團那麼多人的麵,怎麼也得撐住臉下得來台才行。
在歌舞團眾人“體貼”地讓出來的空道裡,虞瑤尬笑著走出來,聲音尚掐得嫵媚:“唐先生可能隻是有事,順路過來一趟,你們不要亂說話。”
“哎呀,我們都懂。”
“虞姐你快過去吧,彆再讓唐總等久了。”
“就是就是,你看唐總一直往我們這兒看,肯定就是等著你過去呢。”
“……”
那雙黑得透深的眼,確實正一眨不眨地望著這邊。
涼夜的風吹得他黑色微卷的發貼上冷白的額,不知道因為什麼,他低了眼嗤笑一聲,從車前蓋直身。
金屬質地的打火機被他隨手一甩,哢噠一聲在空中合上蓋子,那人眉眼比風都涼,浸著冷,薄唇微動。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