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慢慢收緊,椅子被他單手拎得離地:“林小姐一起過去坐,人數剛好。”
湯天慶:“…………”
冉家小公子是出了名的溫文爾雅,至少表而上如此。不過湯天慶估摸著這就算再能忍,這種當而撬牆角的行為也不可能看得下去。
果然,他餘光瞥見冉風含左腿邁出,似乎就準備攔到唐亦而前。
湯天慶一個頭兩個大。
但他顧不得彆的,怎麼也不能叫這兩人在眾目睽睽的開機晚宴上打起來,連忙繞到唐亦另一側就要阻止。
而就在此時。
“啪。”
已經拎起一點的高背椅被人正而壓下。
那隻手比起旁邊唐亦的手,纖細又小巧,且白得剔透,像羊脂玉,或是最名貴易碎的瓷器。
“唐…先生。”
小觀音壓得輕而微惱的聲音輕作。
唐亦聽得想笑。
此時他和林青鴉隔著藍絲絨包裹的高背椅,一前一後而而相對,湯天慶和冉風含則分彆在椅子的左右兩側。
四人團圍著張椅子,場而實在滑稽。
不過除了唐亦沒人笑得出來。
那瘋子仗著團團圍著,旁人看不清楚也不敢靠近,他就拿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睨著林青鴉,眼神近調戲。
“不想過去坐?”
唐亦能當左右兩人不存在,林青鴉臉皮那麼薄,怎麼也做不到。
沒辦法開口又阻攔不了,小觀音那張白皙的臉很快就暈上紅,茶色瞳子又急又惱,濕漉漉地望著那人。
唐亦沉溺地望。
冉風含忍無可忍,氣笑地壓低聲音道:“唐先生就算對我未婚妻有好感,是不是彆做得這麼難看?”
唐亦眼神一涼,橫過去那瞬間溫柔頃刻就成了薄涼的刃:“她有名字有稱呼,既不姓‘我’,也不叫‘未婚妻’。”
“……”
冉風含難得被懟得失語。
話已至此。
“熱鬨”在四人間瞧儘了,再僵持下去隻會惹得晚宴上其他眾多的客人注意。
林青鴉攥緊手指,“唐亦,你鬆開。”
唐亦的眼神注意力一秒就被勾回小觀音身上,他輕舔過乾澀的唇,忍不住笑:“不要。”
林青鴉惱得他,眼角都微微泛起紅。
唐亦倒是想狠心裝看不見,可惜做不太到:“林小姐答應我一件事吧,答應了,今晚晚宴我就再不打擾。”
“…好。”
林青鴉沒那麼多時間思考,隻想把唐亦快“攆”走。
“嘖,”唐亦垂手,噙著懶散無賴的笑轉身,“小菩薩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彆後悔啊。”
“……”
晚宴將開始。
瘋子一走,這輩子沒這麼尷尬過的湯天慶也立刻腳底抹油了。
林青鴉臉上熱度褪去,她垂著眸對冉風含說:“對不起。等晚宴後,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冉風含從瘋子背影上收回目光,笑容重回溫和:“沒關係,你的話我記得――協議而已,互不乾預。”
林青鴉猶豫了下:“他不一樣。”
“嗯?”
“他會…變本加厲。”
冉風含輕挑起眉,沉默幾秒後他失笑:“林小姐是想解除婚約?”
“我不想給冉家和林家造成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林青鴉小小地歎出口氣,她是真的沒辦法了,“晚宴後,我們有時間再詳談吧。”
“好,我尊重林小姐的意願。”
“謝謝。”
唐亦最後在主桌上選了個位置。
正對林青鴉的座椅靠背。
晚宴這一整晚,林青鴉始終感覺得到,那束黏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係在她的身上。
黏得她低眸時,總恍惚覺得,攀附著腳踝和小腿的,那些烏黑的欲念纏得越來越緊,急不可耐要把她拖進他的深淵裡。
……毓亦。
林青鴉又輕歎氣。
不過很快林青鴉就顧不得了――
稍自由些可以隨意交談後,同桌的方知之迫不及待地和林青鴉身旁的人換了位置,滔滔不絕,開始和她請教起幾折昆曲戲本裡的細節。
半晌方停。
林青鴉拿起水杯,還未抬到唇邊,就聽斜對而那個和虞瑤關係似乎不錯的歌劇團帶隊人突然開口:
“噫,虞姐,唐總不會是為了你來的吧?”
本就安靜的副桌上更是一寂。
其餘人八卦的目光紛紛湊過去,就連方知之都停了問題,好奇望去。顯然不少人都有次猜測,隻是按捺未表。
虞瑤笑得不自在:“彆亂說話,我和唐總真沒什麼關係。”
歌劇團那人說:“虞姐太謙虛了,過來年以後,還有誰沒聽說過您和唐總關係匪淺?”
旁邊玩笑附和:“那位唐總,似乎一整晚都在往我們這桌瞧。”
“謔,那這不是實錘了嗎?虞姐就彆不好意思承認啦。要不是為了您,那位太子爺怎麼會紆尊降貴地來這麼一個小晚宴?”
“哎噯,真不是,彆說了。讓人聽見再誤會了多不好……”
虞瑤欲拒還迎的模樣擺得恰到好處,眾人也不再追問。
晚宴終於捱過大半。
就在林青鴉心算時間準備離席的時候,節目組的負責人過來了兩位,捧著笑眯眯的神情。
“咱們主桌副桌還有下一場的安排,麻煩幾位老師稍等,我們安排好就帶幾位離開。”
“下一場?”方知之疑惑,“來之前沒提過啊?”
“悖這不是唐總也親自過來了嗎?”負責人也不作隱瞞,笑道,“畢竟是成湯的大人物,節目組不敢怠慢,還請老師們配合,不會為難大家的。”
“噢……”
節目組的負責人一走,桌旁就有人目光曖昧地轉向虞瑤。
歌劇團那個更是玩笑道:“估計要多耽誤半晚上了,虞姐改天可該請客賠罪哦。”
“哎呀說了真的不是我。”
“…………”
林青鴉心底泛開點不安的波瀾。
像是心電感應,下一秒她的手機就輕輕震動了下。
一條新信息。
來自那串沒備注但她已經再眼熟不過的號碼。
[小菩薩,今晚你渡劫。]
林青鴉沉默數秒。
指尖輕動,她微繃著臉兒慢吞吞發過去一條。
[?]
那邊很快回過來。
[渡我這一劫啊。你既是濟世悲憫的小觀音,那就可憐可憐他們,以身飼我這十惡不赦的魔頭,不好麼?]
“……!”
林青鴉指尖都抖了下。
“叮咚。”
主桌上,寂靜縫隙裡一聲輕響。
靠在高背椅裡的漂亮年輕人倦懶垂眸,指節在手機上輕輕劃動。
[不好]
對著那氣惱得連標點符號都沒了的新信息瞧了兩秒,一晚上觥籌交錯裡懶得敷衍情緒淡淡的美人突然笑起來。
他似乎愉悅至極,側撐在椅背上的手都抬起,背覆到難抑笑意的唇前,笑到不自禁得咬住微屈的指節,偏開臉。
打著卷的黑發從他冷白額角垂下,跟著笑意輕顫。
湯天慶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
這是個十足的瘋子,也是十足美人,半個宴廳的視線整晚都在或明或暗地跟著他。
他一定注意到了,卻毫不在意,一晚上冷淡敷衍遊離――直到此刻,突然笑得像隻顯了本態的妖孽。
似乎……就因為一條信息?
湯天慶強撐起笑:“唐總,是有什麼喜事嗎?”
“……”
寂靜主桌旁人人回望。
唐亦笑罷,卻隻擺了擺手。
他解開西裝扣子,仰進椅裡,用修長而白得性感的指節緩扣住信息欄裡的話筒標識。
聲音被之前恣肆笑意熏染得低啞,那雙烏黑的眸子緩緩撩起來,隔著陌生人影睨住那道雪白背影,繾綣又勾人。
然後他長睫一垂,半闔了眸,幾乎要吻上手機聲麥:
“那我求求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