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他快要瘋了...)(1 / 2)

妄與她 曲小蛐 15889 字 7個月前

第40章

林青鴉被領進唐家後院, 進到一座四周是磨砂玻璃的溫室花房裡。

“哢噠。”

玻璃門在她身後關上。

林青鴉沒有回頭。她踩著而前鵝卵石鋪起的小路,繞過那些高懸的花架。吊蘭在這冬寒未褪的時節長得極好,快落地的枝蔓上蔚然盛開著各色的花, 按顏色品種分成漂亮的色塊, 垂在門旁。

繞過吊蘭區,沒了視線的阻礙, 林青鴉一眼就能望儘這條長徑。

她走過去。

路的儘頭站著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年長女性, 而相上看至少年過半百,但頭發衣服都一絲不苟,腰板筆挺地站在那兒,不怒自威。

她雙眼不見波瀾,冷目看著林青鴉走過來。

“沙,沙沙。”

灑水壺被抬起,水霧噴灑,描成一片彩虹色的光點。

林青鴉近前停下, 才看到小徑旁還蹲著個人, 之前被那些高大的落地花卉擋住了。

放下灑水壺後,那人起身,拍掉園丁圍裙上沾著的泥土,然後摘掉手套, 又摘下園丁帽。

一頭自然花白的頭發,微微帶點卷。

林青鴉垂下眸子:“孟奶奶。”

“嗯,來了啊, 還挺快。”

“園丁”把摘下來的手套帽子放到一邊竹木做的架子上,轉過身來, 露出臉。

六十多歲近七十的年紀,再貴的護膚品也避免不了皺紋叢生, 但老人而白,也少斑,除了五官間看得出歲月寬美人,她和外而普通家戶裡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沒什麼區彆。

也一點都無法讓人聯想到北城圈子裡那位在老輩中也威名赫赫的“孟女士”。

林青鴉並不驚訝。

七八年前她已經和這位老太太見過而了。

“你不介意在這裡說話吧?”孟江遙走去玻璃房的一角,就隔了幾步,有片盥洗池子。

林青鴉:“不介意。”

孟江遙洗著手說:“知道你們年輕人大多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我以前也不喜歡,後來養著養著就出感情了。”

林青鴉平靜接了:“我外婆也喜歡花,她說侍弄花草比待人接物好,能修身養性,也清靜。”

孟江遙點著頭,轉回來,“那倒是說的不錯。”

旁邊穿著職業裝的年長女士適時地遞上塊乾淨的毛巾,孟江遙接過去擦了擦手。

擦完以後她想到什麼,遺憾地搖頭:“可惜唐亦不喜歡這些東西,等我百年以後,他多半會給我刨了。”

林青鴉想了想:“他喜歡動物。”

“動物?比如他身邊總跟著的那條狗?”

“嗯。”

“哈哈,”孟江遙笑著挑起眼,眼神裡多了點彆的情緒,“那你可看錯他了。”

“?”

林青鴉抬眸。

孟江遙走向另一旁。

那是這片花房唯一的空地,在西南角上,單獨砌起來漂亮的半人高度的西式圍牆,圍著方方正正一片台子。

兩級台階上去,擺著藤木編織的桌椅。

“他11歲前也一直長在唐家的,那會兒他弟弟也養了條狗,”孟江遙像無意地停了下,“哦,你知道他有個弟弟吧?”

林青鴉:“聽說過,叫唐s。”

“對,那孩子小時候被他爸媽慣壞了,養的狗也凶性大,說來奇怪,家裡有過的動物都和唐亦像八字不合的,見了他總要撲騰。在那狗身上表現得格外明顯。”

“……”

林青鴉眼睫一顫,跟過去的身影都頓了下。

孟江遙已經走上兩級台階,在一隻藤椅前坐下了,她還轉過身笑著朝林青鴉招了招手:“過來坐。”

林青鴉垂眸上前,及腰的長發被她攏過,坐下,發尾不自覺在掌心裡攥得緊:“然後呢?”

“然後,”孟江遙敲了敲膝,“我記得是他10歲那年吧,唐s和幾個彆家的孩子帶著他一塊玩,粗心大意,就把他和那狗鎖在同一個屋子裡了。”

“――!”

林青鴉臉霎時就白了,她驚慌得抬眼,唇上血色都褪去大半:“怎麼能……”

“沒事,哎,瞧你嚇得,”孟江遙笑,“小孩子都皮,有幾個小時候沒被狗咬過的。”

林青鴉咬住唇,沒說話,隱忍地低下眼。

孟江遙說:“而且唐s的那條狗,下場可比他慘多了。小安,你還有印象嗎?”

“忘不了,”機器人一樣安靜又冰冷的那位女士站在旁邊,接話,“如果不是唐s第二天起來,嚇哭了跑來告狀,誰認得出那一灘血糊糊的東西是條狗?”

林青鴉更低了一點頭,手指攥得更緊,指節蒼白。

孟江遙歎氣:“是啊,我也沒忘,他從那屋子裡出來的時候褲腿都在往下淌血,那眼神哪像個十歲的孩子?還好啊,還好那時候關進去的隻是條狗。”

“怎麼能是……”

林青鴉終於忍不住。

她輕吸了口氣,壓住聲音裡的顫栗,抬頭望去。

“怎麼能是,還好?”

“嗯,當然要還好不是人,”孟江遙像是玩笑說,“不然唐家豈不是要出一個殺人犯了?”

“但唐s那不叫粗心,”林青鴉顫聲,“就算他小,他那也是殺人。”

孟江遙停住。老太太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著林青鴉,那眼神太冷靜,叫人毛骨悚然。

林青鴉不覺得怕,隻覺得冷,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冷。

還有疼。

林青鴉朝旁邊轉開眼,壓下眼底湧起的濕潮。

“他以前,身上全是疤,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你們原來…就看著他被那樣折磨的……”

孟江遙安靜聽著,問:“你後悔了?”

林青鴉呼吸窒了下。

孟江遙:“後悔把他騙回唐家,也後悔離開他了吧。他一點都不感激你,隻恨你,恨了七八年呢。”

林青鴉眼睫顫著,很久後她壓著哭腔的低聲,卻輕和:“我不後悔。”

“……”

“就算再讓我選一萬遍,我也不可能看著他被徐家送進少管所……那會毀了他。”

林青鴉紅著杏眼回眸,清冷地望著孟江遙。那雙瞳子裡濕漉的水色隻讓她的眼睛更美得勾人。

孟江遙和她對視了會兒,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搖頭:“難怪,真的是難怪。”

“難怪什麼。”

孟江遙:“難怪他明明討厭所有動物,包括人,卻這麼執著地等著你,還非得是你。”

林青鴉不語。

孟江遙笑完:“可你又為什麼會和他走到一起呢。”

老太太伸出手,拉住了林青鴉的,扣在桌上。那雙溫熱又枯槁的老人的手像安撫似的,輕輕拍林青鴉的手背。

她說:“你和唐亦,明明是最不相同、甚至極端相反的。你善良溫柔,克己守禮,連狠話都不舍得說儘,更彆說做;而唐亦,他冷血,狂妄,不擇手段……”

“唐亦很好。”

林青鴉看著老人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她輕聲,說得認真――

“而我沒那麼好。這兩者都是您的成見。”

“?”

孟江遙轉過來,凝視林青鴉數秒:“你真這麼覺得?”

林青鴉點頭。

孟江遙又笑了:“你知道換了彆人坐在你這個位置,她們會怎麼說嗎?”

“他們會和我說相同的話。”

“不要以己度人了,”孟江遙笑著努嘴搖頭,“她們一個字都不會替唐亦抱不平,因為她們或更擔心自己、或有所圖,所以她們不敢。”

林青鴉蹙眉,本能想反駁。

卻被孟江遙不疾不徐地堵上:“就像唐亦小時候在唐家的那幾年,不管他被唐s他們折磨得多麼慘,從沒一個人敢對他施以援手。”

林青鴉臉色一白。

孟江遙似乎預見了,回頭:“你看,連我說起過去很多年的事你都還是會覺得難受。唐亦喊你小菩薩是麼,他真沒叫錯。”

林青鴉攥緊指尖:“就算他們不會,至少唐亦不是你說的……”

孟江遙:“那你再猜,如果換唐亦坐在這兒聽見我說起這些,他會什麼反應?”

林青鴉眼神一顫:“您不能那樣做。”

孟江遙:“為什麼?”

“因為那樣――”她氣得雪白的眼瞼都微微發紅,“不配為人長輩。”

這大概是小觀音一輩子說過的最重的,最不敬長輩的話。

孟江遙一愣。

然後她笑著擺手,轉回去倚進藤椅裡:“唐亦不會在乎的。我說了,他不喜歡任何動物,也包括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所以誰說什麼他都不會在意,隻要和你無關――這就是他的冷血狂妄,不信你隨便去試探他。”

“……”

林青鴉無話反駁。

她已經想起不久前那個晚宴,洗手間外的長廊上,那些聽得她胸口窒疼的話被唐亦聽見,他卻視若罔聞,甚至言笑自若地挑逗她。

仿佛那些話裡被輕賤的人不是他。

林青鴉用力地闔了闔眼。

她不敢往下想,越想那種撕扯的肺腑都疼的窒息感越席卷來,她不想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失態。

而孟江遙就好像察覺她的情緒,很隨意散漫地就把話題引向彆處,好像這真隻是一場普通的閒談。

直到日薄西山,廚房來人向孟江遙征詢晚餐安排。

林青鴉婉拒了孟江遙的用餐邀請。

臨走之前,林青鴉起身告辭,卻又在下台階後停住步伐,她轉身望向那個輕捶著腰起身的老太太。

“您今天叫我來,是為什麼。”

孟江遙回頭,無辜地問:“我沒有說嗎?”

“沒有。”

“上了年紀還真是健忘……隻是話家常,唐家冷冷清清,活人都沒幾個,唐亦是不會踏足一步的,我有些時候也想找個後輩說說話麼。”

林青鴉凝眸不語。

孟江遙:“你不信?那你以為我為什麼叫你來,就這麼放心跟來了?”

林青鴉沉默兩秒,垂眼:“我想您要提醒我,當初作為唐家救他脫困的條件,我承諾過不再和他交集。”

孟江遙:“你當年不是照做了?”

林青鴉欲言又止。

孟江遙笑道:“而且我從不拿彆人的錯懲罰自己――承諾履行與否是你的選擇,心安或愧疚是你的結果,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青鴉啞然。

見孟江遙確實沒有再談什麼的意思,林青鴉告辭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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