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鴉意外得一抬眼。
湯天慶立刻解釋:“林老師彆誤會,我們隻是需要通過這個答案來確定節目組的公關方向和處理方案。”
林青鴉垂眸,默然許久,她輕點下頭。
湯天慶早有準備,但還是不免驚愕:“虞瑤竟然真的就是當年那個……那林老師您回國以後,怎麼都沒跟任何媒體提過這件事呢?”
林青鴉:“這是我母親的意思。”
湯天慶一愣。
林青鴉垂眸,遮了眼底情緒,她輕聲說:“我不知道虞瑤怎麼想,但即便是那件事後,母親無論清醒還是意識模糊的時候,都還是把她當做自己最喜愛的學生……”
“你少在這裡假惺惺的了!”
一個刺耳的聲音驀地插入圓桌旁的交談。
林青鴉微蹙眉,起眸望過去。
虞瑤正甩開身旁人阻攔的手臂,踩著高跟鞋恨恨地衝過來:“林芳景如果真的是最喜歡我,當初去古鎮拜師學藝的就該是我而不是你!”
林青鴉:“母親向老師舉薦的確實是你,這你知道。”
虞瑤:“可最後去的不還是你嗎!?”
林青鴉輕攥起手:“那是老師選的。”
“對!是!”虞瑤歇斯底裡地笑,脖子上血管都綻起,“在俞見恩眼裡、在林芳景眼裡、在他們所有人眼裡,你就是比我強!你就是天賦第一!我天賦不如人我再努力都沒用、我是不是該去死?!那閨門旦你一個人去唱好了,還教我們這些人乾什麼,啊??”
“……”
林青鴉僵默許久,手指握得緊緊欲栗,她最後輕吸了口氣,又逼著自己慢慢緩出,也放空那些情緒。
然後林青鴉輕聲開口:“你覺得,是我把你逼到另一條路上的?”
虞瑤惡狠狠地看她:“是你和你母親一起!我知道她就是同情我,什麼最喜愛,你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當然最喜愛你!她之所以對我好,不過就是知道我天賦底子樣樣不如你,她知道再怎麼對我好、你將來也永遠能在昆曲上死死地壓住我!那我憑什麼要給你作襯托、憑什麼還要繼續唱下去?!”
林青鴉抬眸,近悲憫地看她:“你永遠這樣。”
虞瑤咬牙:“我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沒錯,你永遠沒錯,”林青鴉說,“在你眼裡,錯的永遠是彆人。”
虞瑤猛地一栗,臉上最後一點血色褪去,但她仍咬牙死扛著,字字顫栗:“錯的就是你、就是你們。”
“好,那你就一直這樣覺著吧。”
林青鴉說完就轉身,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向酒會主場地外走去。
虞瑤在她身後歇斯底裡:“你把話說清楚!你要去哪兒!”
林青鴉腳步一停。
但她沒回頭,聲音清清冷冷,溫柔又憐憫。
“我祝你一生都不被良心叩問,師姐。祝你就算白發蒼蒼垂垂老矣,也沒有一刻後悔過――那天你甩開她的手、邁出林家的門,沒回一次頭。”
“…………!”
虞瑤身影驟僵。
強抑了整個晚上的眼淚,在這一秒裡突然湧上她的眼眶。
林青鴉一直走進彆墅後院的回廊裡,那些目光和喧鬨都遠離,林木的影兒被路燈斑駁地拓在廊外的地上。
她低垂著眸子,心裡空落落的,像根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漂著的浮木。
然後她撞進個堅硬的懷裡。
林青鴉慌忙抬眸,最先入目的就是今晚會所安排的侍者禮服的金色扣子。那人臂彎間挽著雪白的餐巾,另一隻手還托著淡銀色的托盤。
“對不起,”林青鴉退後一步,輕聲道歉,“我沒注意到您。”
她壓回去的視野裡,有人把托盤往她麵前一低:“小姐,來杯香檳嗎?”
“不用了,謝謝。”
林青鴉心緒正亂,沒注意到那刻意壓低的聲音裡的熟悉。她往旁邊讓了一點,側身就要從對方身旁過去――
肩還未錯開,她的手腕被那人搭著餐巾的手一把拉住。
毫不客氣,過分且失禮。
林青鴉被握得微惱,正要抬眸,就聽耳邊呼吸壓近:“怎麼,叫小姐不行,叫姐姐才行?”
“……!”
林青鴉驚慌抬眸。
一身侍者禮服,卻頂著張淩厲漂亮的麵孔。微卷的黑發搭垂過他冷白的額角,發尾下那雙黑瞳像寶石似的,幽沉又熠熠。
他一眼不眨地望著她,瞳裡滿噙著她的身影。
“…唐亦?”林青鴉終於回過神,想解釋什麼,“那個男孩是……”
“不許提他。”
唐亦眼神陰鬱地打斷。
林青鴉安靜兩秒,輕哦了聲。
唐亦眼神一黑:“你就真不提了?”
林青鴉:“嗯?”
唐亦:“你要是再提一句,我還能借題發揮,你不提了要我怎麼辦?”
林青鴉:“……?”
瘋子的腦回路,顯然小菩薩也不是每一次都理解得了。
唐亦鬆開她的手,把托盤上唯一的香檳酒杯拿了,遞向林青鴉:“喝掉。”
林青鴉一驚,“我不喝酒。”
唐亦:“一口都不碰麼。”
“嗯。”林青鴉搖頭。
唐亦:“那我喝好了。”
林青鴉:“?”
那杯香檳被修長手指托起,唐亦下頜一揚,半杯酒就隨著喉結滾動,咽了下去。
最後卻餘了一小塊酒漿。
唐亦指節勾著杯托晃了下,眼角挑起來去看她。
林青鴉被他盯得杏眼微圓,有點慌地想往後退:“我真的不喝……”
“沒讓你喝。”
唐亦也把最後一口喝了。然後他垂眸,那雙眸子幽幽暗暗的,像無底的深淵裡情緒暗湧。
林青鴉僵了下。
他沒咽。
小菩薩心頭警鈴驀地拉響,這次她一個字都不想多和他多說了,轉頭就往來路跑。
可惜一步都沒踏出去,她從後被人直接攔腰抱住。
將近20公分的身高差全數顯現,小菩薩被單手提得腳尖離地,還懵繃著雪白漂亮的臉,就被直接拉開旁邊的一扇門,抱進黑暗裡。
輕聲的悶響,她被抱到離門最近的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像是張矮桌的地方。從膝蓋被那人壓得向後一滑,林青鴉感覺尾椎骨抵上冰涼的牆。
仿古製式的窗就在她耳鬢旁,細微漏進一兩抹光。
“唐亦,你……”
林青鴉剛順著那人呼吸仰起下頜,話聲未儘就被扣住,她被迫啟唇,一個炙灼的吻混著酒精氣息,驀地灌下。
一口調了果香氣的香檳被他強硬地度進她唇間。
林青鴉猝不及防,扶在唐亦肩上的手指驀地扣緊,她掙紮著推了他幾次,連小腿和足踝都用上了,也沒能讓扣著她的男人退開哪怕丁點的距離。
直到迫著她把那口香檳咽下,唐亦睜開漆黑的眼,薄唇退開一點。
“咳……唐亦!咳咳……”
酒精刺激下,林青鴉壓不住地低頭輕咳起來,直咳得唇色由淺及深,欲滴似的豔麗。
唐亦在黑暗裡,撐著她腿旁的矮桌桌麵,伏著身,一點都沒放過地收進眼底。他看著一滴未儘的香檳酒從她唇角滑下,拂過小巧的下頜,再到纖細脆弱的頸。
唐亦半闔了眼,靠近過去。
薄唇輕張,昏暗裡猩紅的舌尖探向她雪白的頸。